老张夫妇原本是村里最让人羡慕的父母，女儿小芸考上985那年，他们挨家挨户送喜糖，杀猪时多分的半扇后腿，也包上红纸送给了左邻右舍，如今这后腿肉的油星子，怕是早就渗进了老两口的心里，刚毕业的小芸非逼着他们全家搬去上海，说公司食堂不干净。在上海混得不错的小芸，怎么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老张头攥着高铁票在客厅里转来转去，他记得女儿考上研时说得清清楚楚，等自己立住脚了就接他们去享福，可现在她住着单位宿舍，每月工资大半寄回老家，说好给首付的钱早没了影儿，昨天视频里她又哭着说，妈再不来帮忙带娃，我就要累死在工位上了。母亲王姨窝在藤椅里，手里的毛线手套还剩一半没织完，丈夫的关节又疼得厉害，得天天伺候着，老宅的菜园子也离不开人，女儿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催得人喘不过气，要不是当年供你上学把钱都花光了，我们早该搬进城里了，这话她憋在心里几十年，一句也没说出口。村里张会计的儿子去年职高毕业，现在在快递站当主管，周末还能回来陪父母吃顿饭，王姨就总琢磨，是不是念书越多就越会算计，还是自己当妈的哪一步没走对，夜里她盯着女儿朋友圈里晒的奢侈品，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女儿发高烧那晚，她背着女儿深一脚浅一脚往卫生所走，山路黑，风凉，女儿烧得迷糊，还小声说要当最厉害的医生。评论区有人说让她吃点苦就懂了，可王姨知道，上海的霓虹灯下，女儿正坐在会议室里，拿着PPT讲怎么省人力成本，教育把孩子送得越来越远，可有没有人教过他们，心里的重担该往哪儿放，这问题，随着高铁的轰隆声，一下下砸在老张夫妇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