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地铁站台显得格外刺眼。
“常用同行人”的推送,像一根细针,轻轻扎进了我平静的生活表层。
排在首位的那个名字,备注是“小安”。
后面跟着一行小字:“过去一个月共同出行23次,高频同行人。”
地铁的风从隧道深处涌来,带着潮湿的土腥味。
我关掉屏幕,把手机放回包里。
列车进站的轰鸣声淹没了站台上所有的细碎声响。
我随着人流走进车厢。
找了个靠边的位置站定。
玻璃窗映出我自己的脸,三十四岁,眼角有了细微的纹路。
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
身上是剪裁合体的米色风衣。
手里拎着装了文件和笔记本电脑的托特包。
一个标准的外企中层管理者的模样。
冷静,得体,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只有我自己知道,握着提包带子的手指,指节有些发白。
车厢里的灯光忽明忽暗。
隧道墙壁的黑影快速掠过。
我想起两天前。
也是这样一个傍晚。
我加班到八点,回到家时,客厅的灯亮着。
陈岩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播放着财经新闻。
声音调得很低。
他面前的茶几上,摊着几份文件。
“回来了?”他抬头看我,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吃饭了吗?”
“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三明治。”我放下包,换鞋,“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下午去见了两个客户,结束得早。”他说着,揉了揉眉心,“有点累。”
我走到厨房,倒了杯温水,走回来递给他。
他接过去,喝了一口。
“妈今天下午打电话了。”他说。
“嗯。”
“又问起孩子的事。”
我沉默了一下。
“我跟她说,我们还在调理,不急。”陈岩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但她好像不太信。”
“随她吧。”我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脱掉高跟鞋,脚趾在丝袜里轻轻活动,“信不信,我们也只能这样。”
空气安静了几秒。
只有电视里主持人平稳的播报声。
“林薇,”陈岩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一直要不上孩子,你……”
“你想说什么?”我打断他,看向他。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
“没什么。”他摇摇头,站起身,“我去洗澡。”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后。
心里某个地方,轻轻沉了一下。
我和陈岩结婚七年。
恋爱两年,结婚五年。
我们是大学校友,不同系。
认识是在一次跨系活动中。
他学建筑,我学法律。
毕业后,他进了上海一家设计院。
我进了一家外资律所,从助理做起。
一路磕磕绊绊,拼到现在的位置。
三年前,我们买了现在这套房子。
两室一厅,外环边,贷款三十年。
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窝。
两年前,我们开始认真备孕。
体检,调理,算日子。
一年前,我被诊断为不明原因不孕。
西医查不出具体问题。
中医说体质虚寒,需要长时间调理。
婆婆从老家打来的电话越来越频繁。
话题永远围绕着“什么时候能抱孙子”。
陈岩从一开始的耐心解释,到后来的敷衍应付。
再到现在的沉默。
我们都累了。
地铁到站。
我随着人流走出车厢。
站厅里灯光很亮,照得大理石地面泛着冷白的光。
我刷卡出站,走上通往地面的扶梯。
夜风迎面吹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我拢了拢风衣的领子。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看。
是陈岩发来的微信:“晚上回来吃饭吗?我炖了汤。”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
最后回了一个字:“回。”
然后收起手机,走进夜色里。
从地铁站走到小区,大概十分钟。
路两旁的梧桐树叶已经开始泛黄。
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
我走到楼下,抬头看了看。
我们家的窗户亮着灯。
暖黄色的光,从窗帘缝隙里透出来。
我走进楼道,按下电梯按钮。
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镜面墙壁映出我的身影。
我突然想起半年前。
也是在这个电梯里。
陈岩站在我身边,手里拿着刚取回来的快递。
“薇薇,”他忽然说,“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你说。”
“就是……关于上海落户积分的事。”他的语气有些犹豫,“我算了一下,我的分数,加上你的,今年应该够落户了。”
我转头看他:“所以呢?”
“我想,能不能……先把名额给我?”他说完,迅速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落了户,以后孩子上学什么的会方便很多。而且我工作在这边,户口在这里,很多事也便利。”
我沉默着。
电梯数字一层层往上跳。
“那你呢?”他问,“你怎么办?”
“我明年再申请。”我说,“我的分数也差不多够了,明年政策不变的话,应该没问题。”
“可是……”他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的。”我看着电梯门上方跳动的数字,“你需要,就先给你。我们是一家人。”
电梯到了。
门打开。
我们一前一后走出来。
在门口,他忽然拉住我的手。
“薇薇,”他的声音很低,“谢谢你。”
我笑了笑,没说话。
掏出钥匙开门。
现在想来,那声“谢谢”,或许是真的。
但后面的“对不起”,可能早就埋下了伏笔。
我打开家门。
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扑面而来。
陈岩从厨房探出头:“回来了?汤马上好,洗洗手准备吃饭。”
“嗯。”
我换鞋,放包,走进卧室换家居服。
经过书房时,瞥见他的电脑开着。
屏幕上是某个建筑设计软件的界面。
一个未完成的模型。
我走进卧室,关上门。
靠在门板上,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走到衣柜前,拿出家居服换上。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
我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血色回来一些。
然后走出房间。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菜一汤。
清炒西兰花,红烧排骨,还有一锅冒着热气的鸡汤。
陈岩盛了两碗饭,放在桌上。
“今天工作怎么样?”他问,递给我筷子。
“还行,开了两个会,看了几份合同。”我接过筷子,夹了一筷子西兰花,“你呢?”
“老样子,画图,改图,跟甲方扯皮。”他苦笑了一下,“有个项目,方案改了八遍,甲方还是不满意。”
“正常。”我说,“做乙方都这样。”
我们安静地吃饭。
鸡汤很鲜,应该是炖了很久。
“这汤炖了多久?”我问。
“下午三点就开始炖了。”他说,“用的是老家带来的土鸡,妈上次寄来的。”
“嗯,好喝。”
又是一阵沉默。
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林薇。”陈岩忽然放下筷子。
我抬头看他。
“我……”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喉结滚动了一下。
“怎么了?”我问,声音平静。
“我……”他深吸一口气,“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我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
“你说。”
“我……”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布边缘,“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人。”
我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他。
等待下文。
“是个女孩。”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设计院新来的实习生,叫安小雨。”
安小雨。
小安。
我脑子里迅速把这两个名字对上了。
“然后呢?”我问。
“我们……一起做了几个项目。”他避开我的目光,“她人很好,很单纯,工作也很认真。”
“所以?”
“所以……”他像是鼓足了勇气,终于抬起头看我,“所以我可能……可能对她有了点不该有的感情。”
餐厅的灯光很暖。
照在他脸上,能看清他额角细微的汗珠。
还有眼神里的不安,愧疚,以及一丝……解脱?
我安静地听着。
心里异常平静。
甚至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
“大概……三个月前。”他说,“她刚来的时候,是我带的她。后来一起加班,一起吃饭,慢慢就……”
“发展到哪一步了?”我的声音依旧平稳。
“没有!”他立刻说,“什么都没有!就是……就是一起吃吃饭,聊聊天。最多……最多就是有一次加班太晚,我送她回家,在她家楼下……抱了一下。”
“抱了一下。”我重复了一遍。
“真的只是抱了一下!”他的声音有些急,“我发誓,没有其他任何事!”
我点点头。
拿起汤勺,又舀了一勺汤,慢慢喝。
“林薇,你……你不生气吗?”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生气?”我放下勺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为什么要生气?”
他愣住了。
“你……你不介意吗?”
“介意。”我说,“但我更介意的是,你到现在才告诉我。”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低下头,“我怕你生气,怕你难过,怕……”
“怕我跟你闹?”我接过话。
他沉默。
算是默认。
“陈岩,”我看着他,“我们结婚五年了。你觉得,我是那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吗?”
“不是。”他低声说。
“那你在怕什么?”
“我……”他抬起头,眼睛里有些血丝,“我只是觉得……很愧疚。我对不起你。”
“愧疚有用吗?”我问。
他答不上来。
“那个安小雨,”我换了个话题,“她知道你结婚了吗?”
“知道。”他立刻说,“一开始我就告诉她了。我也跟她说得很清楚,我们只是同事,最多是朋友。”
“那她怎么想?”
“她……”他犹豫了一下,“她说她明白。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年轻女孩。”我淡淡地说,“容易动情,也容易受伤。”
“林薇,我……”
“你先别说话。”我打断他,“让我说完。”
他闭上了嘴。
“第一,你承认了对她有感情。”
“第二,你们目前没有实质性的越界行为。”
“第三,她知情,但不打算退出。”
“对吗?”
他艰难地点点头。
“好。”我站起身,“今天先到这里。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林薇……”
“明天再说。”我走向卧室,“碗你收拾吧。”
关上卧室门。
我把背靠在门板上。
闭上眼睛。
刚才的平静,像一层薄冰,此刻开始出现裂痕。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一下,一下。
震得耳膜发疼。
我走到床边坐下。
拿起床头柜上的结婚照。
照片里,我和陈岩穿着婚纱西装,站在外滩的夕阳下。
他搂着我的腰,我靠在他肩上。
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那是五年前。
我们刚结婚三个月。
他那时看我的眼神,是亮的。
里面有光。
现在呢?
我放下相框。
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
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像在沼泽里跋涉了很久,终于看到岸边,却发现那只是海市蜃楼。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陈岩已经不在家了。
餐桌上留着早餐。
煎蛋,面包,牛奶。
还有一张纸条:“我去上班了。晚上早点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我拿起纸条看了看。
然后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坐下来,安静地吃完早餐。
换衣服,化妆,出门。
地铁上,我打开手机。
翻到那个“常用同行人”的推送。
点开安小雨的名字。
她的头像是一个卡通兔子,笑得很甜。
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
最新一条是昨天发的。
一张夜景照片,配文:“加班到深夜,但有星光陪伴。”
定位是陆家嘴。
照片角落里,隐约能看见半只男人的手。
握着咖啡杯。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圈戒指。
我认得那枚戒指。
是我和陈岩结婚三周年时,我送他的礼物。
铂金的,很简单。
他当时说,不喜欢戴戒指,嫌麻烦。
但后来还是每天都戴着。
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
我关掉手机。
看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广告牌。
巨大的奢侈品海报上,模特笑容完美。
生活有时候就像这些广告。
表面光鲜亮丽。
内里千疮百孔。
到了公司,我像往常一样处理工作。
开会,审合同,回邮件。
中午和同事一起吃饭。
听她们聊八卦,聊孩子,聊双十一要买什么。
我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下午三点,有个合同要送去客户公司。
我亲自去送。
回来时路过一家咖啡店。
透过玻璃窗,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岩。
还有他对面坐着的女孩。
女孩很年轻,看起来二十三四岁。
长发,白衬衫,牛仔裤。
素面朝天,但皮肤很好,眼睛很大。
正笑着说什么。
陈岩看着她,眼神很温柔。
那是我很久没见过的温柔。
我站在街对面。
看着他们。
没有走过去。
也没有离开。
就像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电影。
女孩忽然伸手,拍了拍陈岩的肩膀。
动作很自然。
陈岩没有躲。
反而笑了笑。
然后女孩站起身,去吧台点了两杯咖啡。
回来时,把其中一杯递给陈岩。
陈岩接过来,喝了一口。
两人继续聊天。
我看了大概五分钟。
然后转身离开。
回到公司,继续工作。
下午六点,准时下班。
走到公司楼下时,手机响了。
是陈岩打来的。
“薇薇,你下班了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刚下班。”我说。
“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随便。”
“那……我做你爱吃的清蒸鲈鱼?”
“好。”
挂了电话。
我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
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
很美。
但
很快就会暗下去。
就像有些东西。
曾经很亮。
但终究会熄灭。
回到家时,陈岩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鱼在锅里蒸着。
香味飘满整个屋子。
“回来了?”他从厨房探出头,“洗手准备吃饭,马上就好。”
“嗯。”
我洗了手,走到客厅坐下。
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新闻频道。
声音开得很小。
陈岩端着菜出来。
清蒸鲈鱼,蒜蓉青菜,番茄蛋汤。
很简单的家常菜。
“今天工作忙吗?”他一边盛饭一边问。
“还好。”我说。
“我下午去见了个客户。”他说,“谈得还不错,项目应该能拿下。”
“恭喜。”
“谢谢。”
我们坐下来吃饭。
安静地吃了十分钟。
“陈岩。”我放下筷子。
他抬头看我。
“我今天下午,路过中山公园那边的咖啡店。”我平静地说。
他的动作顿住了。
“看见你和安小雨了。”我继续说,“你们聊得很开心。”
他的脸色变了。
“薇薇,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我打断他,“我看见了。你们就是坐在那里喝咖啡,聊天。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可是……”
“可是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你想说,你们只是普通同事,一起喝杯咖啡很正常?”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陈岩,”我的声音很平静,“我不是傻子。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如果不是有特别的关系,不会用那种眼神看对方。”
“我……”
“你对她有感情。”我说,“这你已经承认了。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你打算怎么办?”
他低下头,盯着碗里的米饭。
“我不知道。”他低声说。
“不知道?”我重复了一遍。
“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声音里带着痛苦,“林薇,我很乱。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想见她,想跟她说话。她让我觉得……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活力。”
“所以是我让你觉得老了?没活力了?”我问。
“不是!”他立刻抬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很好,你一直都很好。是我……是我的问题。我觉得压力很大,工作,家庭,孩子……所有的事都压在我身上。有时候我觉得喘不过气。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暂时忘记这些。”
“逃避。”我说。
“对,是逃避。”他承认了,“我知道这不对,但我……我需要一个出口。”
我沉默了一会儿。
“她知道你现在的想法吗?”我问。
“知道一些。”他说,“我跟她说过,我压力很大。她很理解,还安慰我。”
“真是善解人意。”我说。
语气里没有讽刺。
只是陈述。
陈岩听出来了。
他的脸色更白了。
“林薇,我……”
“我们离婚吧。”我说。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
时间好像静止了。
陈岩瞪大了眼睛。
像是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吧。”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平稳,“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新的出口,既然这段婚姻让你觉得疲惫,那我们分开,对彼此都好。”
“不……”他摇头,“不,我不想离婚。”
“为什么?”我问,“你不是喜欢她吗?和她在一起,你不是更开心吗?”
“我是喜欢她,但……但那不一样。”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她是很好,但她不是你。林薇,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在一起七年了。这七年,不是随便就能抹掉的。”
“所以你想怎么样?”我看着他的眼睛,“一边维持着婚姻,一边和她保持暧昧?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急地说,“我会跟她断的,我会的。你……你给我一点时间。”
“多久?”我问。
“我……我不知道。”
“那就是不确定。”我说,“陈岩,我不喜欢不确定的东西。婚姻要么是,要么不是。没有中间态。”
他沉默了。
双手撑在桌子上,手指紧紧攥着桌布。
指节发白。
“林薇,”他抬起头,眼睛里有了泪光,“我真的不想离婚。我知道我错了,我混蛋,我辜负了你。但……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看着他的眼泪。
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
但不是心软。
而是悲哀。
为我自己。
也为这段婚姻。
“我给你机会,”我说,“那谁给我机会?”
他答不上来。
“陈岩,”我深吸一口气,“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你对她动了感情,这是事实。这个事实已经改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算你现在跟她断了,这件事也会一直横在我们中间。你每看她一眼,我都会想起今天下午咖啡店里的画面。你每跟我说一句话,我都会想,你是不是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这样的婚姻,你告诉我,要怎么继续?”
他低下头,肩膀垮了下去。
像一个被打败的士兵。
“所以……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有。”我说。
他猛地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
“什么?”
“签一份协议。”我说。
“协议?”
“对。”我站起身,走向书房,“你等我一下。”
我走进书房,打开电脑。
找到那份我早就准备好的文件。
打印出来。
拿着两张纸,走回餐厅。
放在陈岩面前。
“这是什么?”他问。
“婚姻忠诚协议。”我说,“我草拟的。你看一下。”
他拿起那两张纸,开始看。
越看,脸色越凝重。
“第一条:双方承诺在婚姻存续期间保持忠诚,不与第三方发生情感或肉体关系。”
“第二条:如一方违反第一条,视为严重违约。违约方需在发现后三个工作日内,搬出共同住所。”
“第三条:共同财产中,违约方自动放弃所有权益。房产归守约方单独所有。”
“第四条:违约方需向守约方支付精神损害赔偿金,金额为双方年收入总和的三倍。”
“第五条:本协议自双方签字之日起生效,具有法律约束力。”
陈岩看完,抬起头看我。
眼神复杂。
“林薇,”他声音干涩,“你这是……要把我们的婚姻变成一场交易吗?”
“不是交易。”我说,“是契约。婚姻本来就是一种契约。只是很多人忘了这一点,把它当成了理所当然的感情消耗品。”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他,“要么签,要么离。你自己选。”
他盯着那两张纸。
很久没有说话。
餐厅的灯光照在他脸上。
能看清他额角的青筋在跳动。
还有紧抿的嘴唇。
最后,他抬起头。
“我签。”
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我点点头。
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递给他。
他接过笔,在协议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
字迹有些抖。
但很工整。
签完,他把笔放下。
抬头看我。
“现在,你满意了吗?”他问。
语气里有一丝讽刺。
“不满意。”我说,“但至少,我们有了一个规则。”
我把协议拿过来,也签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收起来。
“从今天起,”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们的婚姻,按照这份协议来执行。你和她,必须彻底断掉。如果让我发现你们还有联系,我会立刻启动协议里的条款。”
“我知道。”他说。
“另外,”我补充道,“从明天开始,你每天下班后,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到家。如果有应酬,提前报备。我会随时查岗。”
“你这是……在监视我吗?”他问。
“不,”我说,“我是在保护我的婚姻。既然你选择了签协议,就要遵守规则。”
他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点点头。
“好。”
“吃饭吧。”我说,“菜要凉了。”
我们重新拿起筷子。
继续吃饭。
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了。
刚才那场对话,像一把刀。
把我们之间最后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彻底割开了。
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规则,和冰冷的契约。
吃完饭,陈岩收拾碗筷。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
处理一些未完成的工作。
但注意力很难集中。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他签字时颤抖的手。
还有那句“我签”。
曾经,我以为我们的婚姻是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
现在我才明白。
爱情会褪色。
激情会消退。
只有规则,才能让一段关系长久。
或许,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残酷,但真实。
陈岩洗完碗,走到客厅。
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林薇,”他开口,“我们能谈谈吗?”
“谈什么?”我没有抬头,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敲打。
“谈……我们的未来。”
我停下动作,合上电脑。
“你说。”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他低着头,双手交握在一起,“但我真的……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你。我和安小雨……一开始真的只是同事。她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经常被主管骂。我看她可怜,就多帮了她几次。后来……后来就慢慢走得太近了。”
“所以是同情心泛滥?”我问。
“不完全是。”他摇头,“她……她很阳光,很积极。跟她在一起,我觉得很轻松。不像在家里……”
他顿住了。
“不像在家里什么?”我问,“压抑?沉重?”
“不是!”他立刻否认,但语气有些虚,“只是……只是家里的事情太多了。工作,房贷,孩子……每次一回来,就感觉一堆问题等着我。有时候,我只是想喘口气。”
“所以你就去她那里喘气?”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他无法反驳。
“陈岩,”我看着他,“你知道吗?这七年,我也累。我也压力大。工作,房贷,还有你妈那边没完没了的催生。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找另一个男人,来‘喘口气’。”
他沉默了。
“因为我知道,婚姻意味着责任。”我继续说,“责任不是只在顺境的时候才存在。逆境的时候,更需要两个人一起扛。你选择了逃避,选择了去找一个轻松的出口。这本身,就是对婚姻的背叛。”
“我知道。”他低声说,“所以我现在愿意承担后果。我愿意签协议,愿意遵守规则。我只希望……希望我们还能有机会,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我重复了一遍,“怎么重新开始?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不。”他摇头,“我知道不可能当没发生过。但……但我们可以试着,重新建立信任。给我一点时间,林薇。我会用行动证明,我值得你再次信任。”
我看着他的眼睛。
里面充满了恳求,愧疚,还有一丝……希望。
“多久?”我问。
“一年。”他说,“给我一年时间。如果一年后,你还是觉得无法原谅我,还是想离婚,我无条件同意。房子,财产,都归你。我净身出户。”
这个条件,很诱人。
但我没有立刻答应。
“我需要考虑。”我说。
“好。”他点头,“你慢慢考虑。我等你。”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
我睡主卧,他睡书房。
躺在熟悉的床上,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这七年的点点滴滴。
恋爱时的甜蜜。
结婚时的誓言。
买房时的兴奋。
还有备孕时的期待,和失望。
一切,都像电影一样,一帧帧闪过。
最后定格在下午咖啡店的画面。
他看她的眼神。
温柔,专注。
那是爱情吗?
或许是。
但更可能,只是一种新鲜感。
一种对沉闷生活的短暂逃离。
可悲的是,这种逃离,是以伤害我为代价的。
凌晨三点,我依然毫无睡意。
起身,走到客厅。
倒了一杯水,站在窗前。
窗外,城市已经沉睡。
只有零星几盏灯还亮着。
像孤独的眼睛。
我忽然想起半年前,我决定把落户名额让给他的那个晚上。
他抱着我,说:“薇薇,这辈子,我绝不负你。”
声音那么真诚。
眼神那么坚定。
才过去半年。
誓言犹在耳边。
人心却已经变了。
或许,人心本来就是易变的。
只是我们总是一厢情愿地相信,自己的爱情会是例外。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陈岩已经做好了早餐。
煎蛋,面包,牛奶。
和昨天一样。
但多了一小碟切好的水果。
苹果,橙子,葡萄。
摆得很整齐。
“早。”他看见我出来,打了声招呼。
“早。”我坐下,开始吃早餐。
“今天下班后,我会直接回家。”他说,“大概六点半到。”
“嗯。”
“中午……需要我给你送饭吗?”他问,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不用。”我说,“公司有食堂。”
“好。”
安静地吃完早餐。
我起身,准备出门。
“林薇。”他叫住我。
我回头。
“晚上……你想吃什么?”他问,“我去买。”
“随便。”我说。
然后开门,离开。
走到楼下,我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相处。
比争吵更让人疲惫。
但至少,他在努力。
在遵守协议。
在试图修复。
这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吗?
我不知道。
到了公司,我像往常一样工作。
但效率明显不如昨天。
脑子里总是会走神。
想起那份协议。
想起他签字时的样子。
想起他说“给我一年时间”。
中午,我没有去食堂。
一个人去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店。
点了一杯美式,坐在靠窗的位置。
看着窗外人来人往。
忽然,一个身影闯入视线。
安小雨。
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毛衣,白色裙子。
背着双肩包。
手里拎着一袋面包。
正从对面的面包店走出来。
阳光照在她脸上,青春洋溢。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
转过头,看向这边。
我们的视线,隔着玻璃窗,对上了。
她愣了一下。
然后,像是认出了我。
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但很快,她调整了表情。
对我点了点头。
算是打招呼。
我也点了点头。
然后,她转身离开了。
脚步有些匆忙。
我收回视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苦的。
但很提神。
下午,我收到陈岩的微信。
“晚上我炖了排骨汤,你回来就能喝。”
我回了一个字:“好。”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少放点盐,我最近血压有点高。”
他很快回复:“知道了。”
下班后,我准时回家。
一进门,就闻到了排骨汤的香味。
陈岩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
“回来了?”他探出头,“汤马上好,你再等十分钟。”
“嗯。”
我换好衣服,走到客厅坐下。
打开电视,调了个法制频道。
正在播一个婚姻纠纷的案例。
妻子发现丈夫出轨,起诉离婚,要求赔偿。
法官正在调解。
我看了几分钟,换了台。
陈岩端着汤出来。
“吃饭了。”
我们坐下来吃饭。
排骨汤炖得很烂,味道正好。
不咸不淡。
“今天工作怎么样?”他问。
“还行。”我说,“你呢?”
“老样子。”他说,“对了,安小雨今天辞职了。”
我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辞职?”
“嗯。”他点头,“上午递的辞呈,下午就办完手续走了。听说是家里给她在老家找了份工作,让她回去。”
“是吗。”我淡淡地说。
“应该是。”他低头喝汤,“这样也好。她走了,我们之间……就彻底断了。”
我没有说话。
继续吃饭。
但心里,并没有觉得轻松。
安小雨走了。
但问题并没有解决。
她只是一个诱因。
真正的问题,在我们之间。
在我们这七年积累下来的疲惫,压力,和失望。
吃完饭,陈岩收拾碗筷。
我去洗澡。
热水冲在身上,暂时驱散了疲惫。
但也只是暂时的。
洗完澡出来,陈岩已经收拾完厨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林薇,”他叫我,“过来坐会儿?”
我走过去,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我想跟你谈谈。”他说。
“谈什么?”
“谈……我们的协议。”他说,“我仔细想过了。那份协议,确实很公平。你做得很对。婚姻需要规则,需要底线。我以前……太天真了。”
我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所以,”他继续说,“我不仅会遵守协议里的条款。我还会……主动增加一些。”
“增加什么?”
“比如,”他想了想,“以后每个月的工资,除了留一部分生活费,剩下的全部交给你管理。家里的开支,你全权决定。我不再过问。”
“还有呢?”
“还有……”他顿了顿,“以后每个周末,我们至少抽出半天时间,一起做点什么。看电影,散步,或者就在家里看书。总之,要有多一些相处的时间。”
“还有吗?”
“还有……”他深吸一口气,“关于孩子的事。如果你真的不想再试了,或者试了还是不行,我们就不要了。我去跟我妈说清楚。以后,我们两个人过。也挺好。”
最后这句话,让我心里动了一下。
孩子的事,一直是我们之间的一根刺。
每次提起,都会引发争吵或不快。
现在,他主动提出可以不要。
这意味着,他愿意放弃一些传统观念里的“必须”。
愿意为我妥协。
“你妈那边,你会很为难。”我说。
“我知道。”他苦笑,“但这是我应该承担的。以前,我总是把压力转嫁给你,让你去面对我妈的催问。这是我的错。以后,我来处理。”
我沉默了一会儿。
“这些,都是你真实的想法吗?”我问。
“是。”他点头,眼神很认真,“林薇,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可能都不太信。但我真的……真的想挽回我们的婚姻。这七年,你为我付出了太多。落户名额的事,我一直记在心里。那时候,你毫不犹豫地把机会让给我。你说,我们是一家人。这句话,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愧疚。”
他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
“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我不配做你的丈夫。但……但我还是想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用余生,来弥补。”
我没有立刻回答。
客厅里很安静。
只有电视里微弱的广告声。
窗外,夜色深沉。
远处的楼宇亮着星星点点的光。
像无数个家庭的缩影。
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故事。
有的甜蜜,有的苦涩。
有的正在修复,有的已经破碎。
我们的故事,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左边是离婚,彻底结束。
右边是修复,艰难前行。
该选哪条路?
我想了很久。
最后,开口。
“好。”
他抬起头,眼睛里有了光。
“你答应了?”
“我答应给你一年时间。”我说,“但这一年,不是试用期。而是观察期。我会看着你,看你是否真的能做到你说的这些。如果一年后,我觉得我们可以继续,那就继续。如果我觉得不行,我们和平分手。”
“好!”他用力点头,“一年,我一定做到。”
“另外,”我补充道,“协议依然有效。如果你再犯,我会立刻启动条款。”
“我明白。”他说,“我不会再犯。”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分房睡。
他抱着枕头,站在主卧门口。
“我可以……进来吗?”他问,语气小心翼翼。
我看了他一眼。
点点头。
他走进来,把枕头放在床上。
然后,去洗澡。
我躺在床上,听着浴室的水声。
心里很平静。
没有激动,没有期待。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洗完澡出来,在我身边躺下。
关掉灯。
黑暗中,我们都睁着眼睛。
谁也没有说话。
但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
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我没有挣脱。
“林薇,”他在黑暗中开口,“谢谢你。”
“睡吧。”我说。
“嗯。”
我们就这样,握着手,睡着了。
很奇怪的,那一晚,我睡得很沉。
没有做梦。
第二天醒来时,他已经起床了。
正在厨房做早餐。
我走到厨房门口,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系着围裙,煎蛋,烤面包。
动作很熟练。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他身上。
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觉得。
好像回到了刚结婚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也是这样。
他做早餐,我在旁边看着。
然后一起吃,一起出门。
简单,但幸福。
“醒了?”他回头看见我,笑了笑,“早餐马上好。”
“嗯。”我点头。
走过去,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了两杯。
放在餐桌上。
“今天下班后,我要去趟超市。”他说,“家里洗发水快用完了。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买点水果吧。”我说,“橙子,苹果。”
“好。”
我们坐下来吃早餐。
气氛比昨天轻松了一些。
至少,不再那么紧绷。
出门时,他帮我拿了包。
“我送你到地铁站?”他问。
“不用。”我说,“我自己去就行。”
“那……路上小心。”
“嗯。”
我走出门,下楼。
走到小区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
他站在阳台上,正看着我。
见我回头,挥了挥手。
我也挥了挥手。
然后转身,继续走。
心里,有了一丝暖意。
或许,修复真的有可能。
或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到了公司,我开始一天的工作。
中午,收到他的微信。
“吃饭了吗?”
“正在吃。”我回。
“吃的什么?”
“食堂的套餐。”
“哦。我点了外卖,排骨饭。”
“嗯。”
简单的对话。
但至少,他在主动联系。
在尝试沟通。
下午,我处理完工作,提前下班。
去了一趟银行。
打印了我们的共同账户流水。
这半年,他的工资确实都按时打到这个账户。
除了必要的生活开支,没有大额支出。
也没有给安小雨转账的记录。
看来,他说的“没有实质关系”,可能是真的。
从银行出来,我去了一趟超市。
买了些日用品,还有水果。
回到家时,陈岩已经回来了。
正在拖地。
“回来了?”他放下拖把,“买了什么?”
“日用品,还有水果。”我把袋子放在桌上。
“我来收拾。”他走过来,接过袋子。
“你吃饭了吗?”我问。
“还没。”他说,“等你一起。”
“那我现在做。”
“我帮你。”
我们一起走进厨房。
他洗菜,我切菜。
他炒菜,我递调料。
配合默契。
像过去七年里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但又不一样。
过去是习惯。
现在是刻意。
但刻意,总比冷漠好。
吃饭时,他告诉我,他今天去见了客户,项目谈成了。
“这个项目做完,应该能有一笔不错的奖金。”他说,“到时候,我们出去旅游一趟?你不是一直想去云南吗?”
“等做完再说吧。”我说。
“好。”
吃完饭,他主动去洗碗。
我坐在沙发上看书。
他洗完碗出来,在我身边坐下。
“看什么书?”他问。
“一本小说。”我把封面给他看。
“哦。”他点点头,“好看吗?”
“还行。”
“那你看,我不打扰你。”
但他没有走开。
就坐在旁边,拿着手机,刷新闻。
我们就这样,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但共享同一个空间。
同一个夜晚。
很安静。
但很踏实。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这样过着。
他每天准时下班回家。
做饭,洗碗,打扫卫生。
周末,我们一起看电影,散步,或者去超市采购。
他不再提孩子的事。
也不再让我去面对他妈妈的催问。
每次他妈打电话来,他都自己接。
然后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我能感觉到,他在努力。
在履行他的承诺。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上海落户申请通过的通知。
我的积分够了。
可以办理落户了。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陈岩。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恭喜。”他说,“终于等到了。”
“嗯。”我点头。
“什么时候去办手续?”他问。
“下周。”
“我陪你去。”
“好。”
办理落户手续那天,他请假陪我。
我们一起去人才服务中心。
排队,交材料,签字。
整个过程很顺利。
走出服务中心时,阳光很好。
“庆祝一下?”他提议,“去吃顿好的?”
“好。”
我们去了附近一家不错的餐厅。
点了几个菜,还有一瓶红酒。
“恭喜你,林薇。”他举起酒杯,“以后,你就是真正的上海人了。”
“谢谢。”我跟他碰杯。
喝了一口酒。
“其实,”他放下酒杯,看着我说,“我一直觉得很愧疚。半年前,你把名额让给我。现在,你终于自己也落户了。但中间这半年……发生了那么多事。”
“都过去了。”我说。
“真的能过去吗?”他问。
“时间会冲淡一切。”我说,“但伤疤会留下。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让伤疤再流血。”
他点点头。
“我会的。”
吃完饭,我们散步回家。
路过一家花店。
他走进去,买了一束花。
白色的百合。
递给我。
“送给你。”他说,“庆祝你落户。”
我接过花。
闻了闻。
很香。
“谢谢。”
回到家,我把花插在花瓶里。
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白色的花朵,在灯光下显得很纯净。
像一个新的开始。
晚上,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忽然开口。
“林薇,我想……把房子加上你的名字。”
我转头看他。
“为什么?”
“这房子,是我们一起买的。”他说,“虽然贷款主要是我在还,但首付你也出了一部分。而且,这半年……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想……给你一些保障。”
“协议里已经写了。”我说,“如果你违约,房子归我。”
“我知道。”他点头,“但那是违约后的惩罚。我想在违约之前,就给你保障。这样,你会更有安全感。”
我沉默了一会儿。
“好。”我说。
“那明天,我们去办手续?”
“好。”
第二天,我们去了房产交易中心。
办理了加名手续。
从此,这套房子,是我们共同所有。
各占50%份额。
走出交易中心,他松了一口气。
“现在,你也是房子的主人了。”他说。
“我一直都是。”我说。
“对。”他笑了,“你一直都是。”
时间一天天过去。
我们的关系,在慢慢修复。
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
但也不再冰冷疏离。
更像是一种……合作伙伴。
共同经营一个叫“家”的项目。
他负责赚钱养家。
我负责管理财务。
他负责处理外部关系(比如他妈)。
我负责内部协调。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偶尔,也会有温馨的时刻。
比如我加班晚归,他会留一盏灯,一碗汤。
比如他感冒发烧,我会请假在家照顾他。
比如周末的早晨,我们一起做早餐,然后坐在阳台上,边吃边看风景。
这些时刻,像沙漠里的绿洲。
虽然稀少,但珍贵。
三个月后,我收到了安小雨的微信好友申请。
备注是:“林薇姐,我是安小雨。有些话想跟你说。可以吗?”
我犹豫了一下。
通过了申请。
“林薇姐,你好。”她很快发来消息。
“你好。”我回。
“首先,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她说,“我知道,我的存在,给你和陈岩哥带来了很大的伤害。真的很抱歉。”
“都过去了。”我回。
“不,没有过去。”她说,“这三个月,我每天都在自责。我当初……太年轻,太冲动。以为爱情就是一切。却忘了,爱情也是有先来后到的。我介入了你们的婚姻,这是不对的。”
我没有回复。
等着她说下去。
“我辞职回老家后,想了很多。”她继续发,“我想明白了,我对陈岩哥的感情,其实更多是一种依赖。我刚来上海,什么都不懂,他很照顾我。我就误以为那是爱情。但现在我明白了,那不是。那只是一种……感激和崇拜。”
“所以呢?”我问。
“所以,我想告诉你,我和陈岩哥,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说,“最多就是……我单方面喜欢过他。但他一直很明确地告诉我,他结婚了,他很爱他的妻子。是我……是我自己不甘心,一直缠着他。”
我看着这些文字。
心里没有波澜。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原谅他吗?”我问。
“不。”她立刻回,“我不是想为他开脱。他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哪怕没有实质性的行为,精神出轨也是出轨。我想告诉你的只是……他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他只是一时糊涂,走错了路。但本质上,他还是爱你的。”
“你怎么知道他还爱我?”我问。
“因为……”她停顿了一下,“因为有一次,我们一起加班到很晚。我问他,既然婚姻那么累,为什么不离婚?他说,因为林薇是他的根。失去了根,树就会死。”
我看着这句话。
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
“林薇姐,”她最后说,“我说这些,不是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好。希望我的错误,不要毁掉一段七年的婚姻。祝你们幸福。”
发完这条,她删除了我的好友。
对话记录消失了。
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放下手机,走到窗前。
窗外,夜色深沉。
远处的霓虹灯闪烁不定。
像无数个不确定的未来。
陈岩从书房走出来。
“还没睡?”他问。
“马上。”我说。
“早点休息。”他说,“明天还要上班。”
“嗯。”
他走过来,站在我身边。
“看什么呢?”他问。
“看夜景。”我说。
“好看吗?”
“还行。”
我们并肩站着,看着窗外。
谁也没有说话。
但气氛很平和。
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
轻轻搂住了我的肩膀。
我没有躲。
“林薇,”他轻声说,“我们会好起来的,对吗?”
“也许吧。”我说。
“一定会的。”他语气坚定。
我没有反驳。
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心里,有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或许,真的会好起来。
或许,时间真的能治愈一切。
又过了两个月。
我们的关系,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阶段。
不再刻意讨好,也不再刻意疏远。
更像是一种……经过风暴后的平静。
彼此都有伤。
但都在慢慢愈合。
周末,我们一起去看了一场电影。
爱情片。
讲一对夫妻,经历背叛,最终原谅彼此,重新开始的故事。
很老套。
但很催泪。
电影院里,很多人在哭。
陈岩握住了我的手。
手心很暖。
我没有抽开。
电影结束后,我们散步回家。
路上,他忽然说:“林薇,如果……如果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不管是亲生的,还是领养的,我都希望,ta能像你一样坚强,理智,善良。”
我转头看他。
“我不善良。”我说。
“你善良。”他坚持,“至少,你给了我机会。很多人,在那种情况下,会直接选择离婚。但你给了我一次改过的机会。这需要很大的善良,和勇气。”
“我不是善良。”我摇摇头,“我是不喜欢脏。离婚太麻烦,分割财产,搬家,重新适应一个人的生活。我不想那么累。所以,我选择了相对简单的方式:给你一次机会,也给我自己一次机会。如果这次机会用完了,你还不行,那我再离婚,也不迟。”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你还是这么理性。”
“理性不好吗?”我问。
“好。”他点头,“就是因为你的理性,我们的婚姻才没有破裂。如果换成别人,可能早就闹得天翻地覆了。”
“闹有什么用?”我说,“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对。”他握紧了我的手,“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我们继续往前走。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交叠在一起。
像两个相依为命的人。
回到家,洗漱完毕。
躺在床上。
他忽然开口:“林薇,我想……重新求婚。”
我转过头看他。
“什么?”
“我想重新求婚。”他重复了一遍,眼神很认真,“我们结婚的时候,很简单。就请了几个朋友,吃了顿饭。连婚戒都是很便宜的那种。现在,我想补给你一个正式的求婚。钻戒,鲜花,单膝跪地。所有该有的仪式,都补上。”
“为什么?”我问。
“因为……”他深吸一口气,“因为我想重新开始。不是从原谅开始,而是从……重新爱上你开始。”
我看着他的眼睛。
里面充满了真诚。
还有一丝……期待。
“好。”我说。
“你答应了?”他眼睛亮了。
“嗯。”
他笑了。
像个孩子一样。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戒指?”他问,“我带你去挑?”
“随便。”我说,“简单点就好。”
“好。”他点头,“那我们下周去挑。”
“嗯。”
那一晚,我们相拥而眠。
很温暖。
很踏实。
像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但又不一样。
最初是懵懂的热烈。
现在是清醒的珍惜。
第二天,我们开始筹备“重新求婚”的事。
他查了很多资料。
看了很多戒指的款式。
还偷偷去咨询了做婚礼策划的朋友。
我假装不知道。
配合他的“惊喜”。
一周后,他带我去了一家珠宝店。
店员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拿出了很多戒指让我们挑。
最后,我选了一款很简单的。
铂金戒圈,镶着一颗小小的钻石。
不张扬,但很精致。
“就这个吧。”我说。
“不再看看别的?”他问,“还有更大的。”
“不用。”我摇头,“这个就好。”
“好。”他点头,让店员包起来。
走出珠宝店,他忽然单膝跪地。
从口袋里拿出戒指盒。
打开。
里面是我刚才选的那枚戒指。
“林薇,”他看着我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街上人来人往。
很多人停下来看我们。
有的在笑,有的在拍照。
我没有在意。
只是看着他。
看着这个和我相爱七年,背叛过我,现在又跪在我面前的男人。
时间好像静止了。
所有的喧嚣都远去。
只剩下他的眼睛。
和那句“你愿意吗”。
过了很久。
我伸出手。
“我愿意。”
他笑了。
眼泪掉下来。
颤抖着手,把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
然后站起身,紧紧抱住了我。
“谢谢你,林薇。”他在我耳边说,“谢谢你,还愿意给我机会。”
我回抱住他。
没有说话。
但心里,有了答案。
或许,这就是婚姻。
不是永远的甜蜜。
而是经历风雨后,依然选择牵手的勇气。
那天晚上,我们请了几个好朋友吃饭。
宣布我们“重新结婚”的消息。
朋友们都很惊讶,但也很祝福。
“你们俩,真是折腾。”一个朋友笑着说,“不过,能重新开始,真好。”
“是啊。”另一个朋友说,“婚姻就是这样,吵吵闹闹,分分合合。但只要最后还在一起,就是赢家。”
我们笑着接受祝福。
喝了一些酒。
微醺的状态下,陈岩拉着我的手,一直没放开。
回家的路上,他哼着歌。
心情很好。
“林薇,”他说,“以后,我们每年都庆祝一次‘重新结婚纪念日’,好不好?”
“好。”我说。
“那……明年我们去哪里庆祝?”他问。
“明年再说吧。”我说。
“好。”他点头,“明年再说。”
回到家,洗漱完毕。
躺在床上。
他忽然说:“林薇,我想……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转头看他。
“你不是说,可以不要吗?”
“那是以前。”他说,“现在,我想要。但不是因为压力,也不是因为传统。而是因为……我想和你有更深的联结。想有一个属于我们的,新的生命。”
我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还是要不上呢?”我问。
“那就领养一个。”他说,“或者,就我们两个人过。都可以。但我想试试。用全新的心态,去迎接一个新的生命。”
我看着他的眼睛。
里面充满了期待,和爱。
“好。”我说,“我们试试。”
他笑了。
把我搂进怀里。
“谢谢你,林薇。谢谢你,愿意和我一起,重新开始。”
那一晚,我们相拥而眠。
很温暖。
很踏实。
像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藏。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开始重新备孕。
不再像以前那样焦虑。
而是以一种平和的心态。
顺其自然。
同时,我们也开始规划未来。
他接了几个大项目,收入增加了不少。
我们提前还了一部分房贷。
压力小了很多。
我也升职了。
从部门经理,升到了总监。
工作更忙,但成就感也更强。
我们都很努力。
为了这个家。
为了彼此。
半年后,我怀孕了。
拿到验孕棒的那一刻,我们俩都愣住了。
然后,相拥而泣。
“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他哽咽着说。
“嗯。”我点头,眼泪也掉下来。
这一次,是喜悦的眼泪。
我们第一时间告诉了他的父母。
他妈在电话里哭了。
“太好了,太好了。”她反复说着,“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我马上过来照顾你们。”
“不用了,妈。”陈岩说,“我们自己能照顾好。您别折腾了。”
“那怎么行?”他妈坚持,“怀孕是大事,必须有人照顾。我下周就过去。”
陈岩看向我。
我点点头。
“好。”他说,“那您过来吧。路上小心。”
挂了电话,他握住我的手。
“我妈来了,可能会有些唠叨。你多担待。”
“我知道。”我说,“我会的。”
“谢谢你。”他亲了亲我的额头。
一周后,他妈妈从老家来了。
带了大包小包的土特产。
还有给未来孙子的衣服,玩具。
“妈,这才刚怀孕,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陈岩哭笑不得。
“没关系,先准备着。”他妈笑着说,“不管是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她确实很唠叨。
每天叮嘱我吃这个,喝那个。
不要熬夜,不要久坐。
但都是出于关心。
我能感觉到。
所以,我都耐心听着。
偶尔,也会跟她聊聊天。
说说老家的事,说说陈岩小时候的事。
关系渐渐融洽。
怀孕四个月时,我们去做了产检。
医生说,宝宝很健康。
是个女孩。
“女孩好。”陈岩妈妈说,“女孩贴心,像薇薇一样,聪明又能干。”
陈岩握着我的手,笑得很开心。
“女儿好。”他说,“我要把她宠成小公主。”
“那你可得努力赚钱了。”我笑着说。
“必须的。”他点头,“为了我的两个公主,我一定努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的肚子越来越大。
行动越来越不方便。
陈岩包揽了所有家务。
做饭,打扫,洗衣服。
还每天给我按摩浮肿的腿脚。
“累吗?”我问他。
“不累。”他摇头,“为你和宝宝做事,我开心。”
“油嘴滑舌。”我笑。
“真心话。”他认真地说。
怀孕八个月时,我请了产假。
在家待产。
陈岩妈妈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陈岩每天下班第一时间回家。
陪我去散步,给宝宝做胎教。
我们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和幸福。
预产期前一周,我住进了医院。
陈岩请了陪产假,全天陪护。
阵痛来的那天,他紧紧握着我的手。
“别怕,我在这儿。”他说。
“嗯。”我点头,额头全是汗。
生产过程很顺利。
两个小时后,我们的女儿出生了。
六斤八两,很健康。
护士把她抱到我面前。
小小的,皱皱的,像个小猴子。
但很可爱。
“辛苦了,老婆。”陈岩亲了亲我的额头,眼睛红了。
“看看我们的女儿。”我把宝宝递给他。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
抱在怀里。
动作很笨拙,但很温柔。
“你好,小公主。”他轻声说,“我是爸爸。”
宝宝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然后,
哭了。
“她是不是不喜欢我?”陈岩有些慌张。
“她是饿了。”我笑着说。
“哦哦。”他赶紧把宝宝递给我。
我接过,开始喂奶。
陈岩坐在床边,看着我们。
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林薇,”他说,“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一个女儿。这辈子,我绝不负你。”
“这句话,你以前说过。”我提醒他。
“这次是真的。”他认真地说,“我用余生证明。”
“好。”我点头,“我等着。”
出院后,我们回到了家。
开始了新手父母的生活。
很累。
但很幸福。
女儿取名陈悦薇。
取我们俩名字里的各一个字。
希望她快乐,像蔷薇一样美丽坚强。
陈岩妈妈留下来帮我们带孩子。
她真的很会带。
把宝宝照顾得很好。
也把我照顾得很好。
我有时候想,或许这就是生活。
有风暴,也有阳光。
有背叛,也有原谅。
有伤害,也有治愈。
重要的是,在经历了所有之后。
我们依然选择在一起。
依然选择爱。
女儿满月那天,我们请了很多朋友来庆祝。
家里很热闹。
朋友们都说,宝宝长得像我。
眼睛大,皮肤白。
“以后肯定是个美女。”一个朋友说。
“那必须的。”陈岩骄傲地说,“我女儿嘛。”
大家都笑了。
晚上,客人散去。
我们一家三口坐在客厅。
宝宝睡着了。
躺在我怀里,很安静。
“时间过得真快。”陈岩说,“一转眼,我们都当父母了。”
“是啊。”我点头。
“林薇,”他看着我,“你还恨我吗?”
我愣了一下。
然后摇头。
“不恨了。”
“真的?”
“真的。”我说,“恨太累了。我现在,只想好好生活,好好爱我们的女儿。”
他握住我的手。
“谢谢你。”
“不用谢。”我说,“这是我们共同的选择。”
我们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女儿三个月时,我回去上班。
陈岩妈妈继续帮我们带孩子。
生活步入正轨。
工作,家庭,孩子。
忙碌,但充实。
偶尔,也会有争吵。
比如,关于孩子的教育方式。
比如,关于工作的压力。
但我们都学会了沟通。
学会了妥协。
学会了在爱的基础上,解决问题。
女儿一岁生日那天,我们带她去拍了全家福。
照片里,我们三个都笑得很开心。
陈岩抱着女儿,我靠在他肩上。
像无数个幸福的家庭一样。
晚上,哄女儿睡着后。
我们坐在阳台上,喝红酒。
“这一年,过得真快。”陈岩说。
“是啊。”我点头。
“林薇,”他看着我,“你还记得我们签的那份协议吗?”
“记得。”我说。
“我想……把它撕了。”他说。
我转头看他。
“为什么?”
“因为,”他握住我的手,“我不需要它来约束我了。我现在对你的忠诚,不是出于协议,而是出于爱。出于责任。出于我想和你共度余生的决心。”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神。
心里很暖。
“好。”我说,“撕了吧。”
他起身,去书房拿出那份协议。
当着我的面,撕成碎片。
扔进垃圾桶。
“从今天起,”他说,“我们的婚姻,只靠爱来维系。”
“好。”我点头。
他走过来,抱住我。
“我爱你,林薇。”
“我也爱你。”我说。
这一次,是真心的。
夜深了。
我们相拥而眠。
女儿在旁边的小床上,睡得很香。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
洒在我们身上。
很安静。
很美好。
像一幅画。
一幅名为“家”的画。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陈岩已经起床了。
正在做早餐。
女儿也醒了,在小床上咿咿呀呀。
我走过去,抱起她。
“早上好,小宝贝。”我亲了亲她的脸蛋。
她笑了。
露出两颗小门牙。
很可爱。
陈岩从厨房探出头。
“醒了?早餐马上好。”
“嗯。”
我抱着女儿,走到厨房门口。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系着围裙,煎蛋,烤面包。
动作熟练。
阳光照进来。
洒在他身上。
很温暖。
“爸爸在给我们做早餐呢。”我对女儿说。
女儿挥着小手,咿呀回应。
陈岩回头,对我们笑了笑。
“马上就好。”
我抱着女儿,站在门口。
看着这个场景。
心里充满了平静,和幸福。
或许,这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
不完美。
但有温度。
有裂痕。
但依然完整。
我们吃过早餐。
陈岩去上班。
我送他到门口。
“路上小心。”我说。
“嗯。”他亲了亲我和女儿,“晚上见。”
“晚上见。”
关上门。
我抱着女儿,走到窗前。
看着他走出楼道,走向地铁站。
背影坚定。
像一座山。
可靠,踏实。
手机响了。
我拿起来看。
是一条微信。
陌生号码。
“林薇姐,我是安小雨。我下个月要结婚了。想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可以吗?”
我看着这条消息。
愣了一下。
然后,回复。
“恭喜。地址发我。如果时间允许,我会去。”
“谢谢林薇姐。地址是……”
我记下地址。
然后,放下手机。
抱着女儿,走到阳台上。
阳光很好。
天空很蓝。
远处,城市在苏醒。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我们的故事。
还在继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