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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落户上海时,她把积分名额给了竹马。半年后想给丈夫办积分时

居住证积分
  • 2025-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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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我是在手机地图的“常用同行人”里看到那个名字的。备注是“小安”。上周六的下午三点四十七分。从陆家嘴到静安寺。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一条条水痕往下淌,像谁的眼泪没擦干净。公司的空调开得...

我是在手机地图的“常用同行人”里看到那个名字的。

备注是“小安”。

上周六的下午三点四十七分。

从陆家嘴到静安寺。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一条条水痕往下淌,像谁的眼泪没擦干净。

公司的空调开得太冷。

我裹了裹身上的针织开衫,手指停在删除键上方。

最终只是锁了屏。

手机倒扣在桌上。

发出很轻的一声“嗒”。

两天前。

周三晚上十一点。

陈屿还没回来。

微信消息停留在下午四点:“今晚加班,你先睡。”

我煮了面,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

面汤渐渐凉了,浮起一层薄薄的油花。

结婚七年。

我们从合租室友变成合法夫妻。

从挤地铁的上班族变成各自有独立办公室的中层。

从租在浦东的老破小到买下这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

一切都在变好。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不孕症确诊是在三年前。

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语气温和得像在念教科书。

“双侧输卵管堵塞,自然受孕几率极低。”

陈屿握紧我的手。

他说:“没关系,我们可以不要孩子。”

那天晚上他在阳台抽了半包烟。

我隔着玻璃看他。

烟雾缭绕里,他的背影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提过孩子的事。

只是婆婆每次打电话来。

总会旁敲侧击地问:“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学会了打太极。

“挺好的,妈您别操心。”

挂断电话。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冰箱的嗡嗡声。

陈屿会走过来抱抱我。

什么也不说。

但体温是暖的。

现在想来。

也许那时候的温暖。

只是两个人都需要取暖罢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划开屏幕。

是陈屿:“马上到家。”

发送时间:十一点四十七分。

我起身把面碗端进厨房。

水流冲过碗壁。

白色的泡沫打着旋消失在下水道里。

就像某些东西。

无声无息地流走了。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擦干手,走出厨房。

陈屿站在门口换鞋。

领带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脸上有明显的倦意。

“吃过晚饭了吗?”

我问。

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

“在公司吃了盒饭。”

他脱掉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

空气里有淡淡的烟味。

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气。

不是我的。

“洗澡水放好了。”

我说。

转身往卧室走。

“苏禾。”

他在身后叫住我。

我停住脚步。

没有回头。

“怎么了?”

“没什么。”

他顿了顿,“就是觉得你最近好像很累。”

“工作忙。”

我简短地回答。

然后关上了卧室的门。

背靠着门板。

我能听见他在客厅走动的声音。

烧水。

倒水。

电视打开又关上。

最后是浴室的水声。

我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镜子里的人脸色有些苍白。

眼角有细细的纹路。

不明显。

但确实存在。

三十二岁。

不算老。

也不算年轻了。

手机屏幕亮着。

那个“小安”的名字。

像一根刺。

扎在视线里。

我点开通讯录。

找到“安晓”。

陈屿的高中同学。

去年从老家来上海工作。

我们一起吃过两次饭。

小姑娘二十五岁。

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说话声音很软。

叫我“苏禾姐”。

当时觉得挺亲切。

现在回想。

每一句“姐”都像在划清界限。

你是姐姐。

我是妹妹。

有些东西。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归属。

浴室门开了。

陈屿穿着睡衣走出来。

头发还湿着。

水珠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还不睡?”

他问。

“马上就睡。”

我放下手机。

钻进被子里。

床垫微微下沉。

他躺在我身边。

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以前不是这样的。

刚结婚时。

他总要抱着我睡。

说这样踏实。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们之间多了一条无形的三八线。

谁也不越界。

黑暗里。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

我睁开眼。

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轮廓。

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的。

像谁在窗外小声说话。

我想起上周六。

他说要陪客户打高尔夫。

早上七点就出门了。

现在想来。

从陆家嘴到静安寺。

哪家高尔夫球场在那个方向?

第二天是周四。

我照常上班。

地铁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缝隙。

但心与心之间。

可能隔着整个太平洋。

中午在公司食堂吃饭。

对面的同事小周在抱怨老公。

“昨天又喝到半夜才回来,一身酒气。”

“男人都这样。”

旁边的李姐接话,“我家那位也是,应酬多。”

我安静地吃着米饭。

没有说话。

“苏禾姐,你老公呢?”

小周问我。

“他最近也忙。”

我简短地回答。

“还是你们好,都是高材生,懂得互相理解。”

李姐笑着说。

我扯了扯嘴角。

算是回应。

理解。

多么奢侈的词。

下午开会时我有些走神。

项目经理在讲季度目标。

ppt上的数字跳来跳去。

我的视线落在窗外。

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灰白色的天空。

一只鸟飞过。

很快消失在楼群之间。

自由吗?

也许只是另一种漂泊。

下班前收到陈屿的微信。

“今晚不回来吃饭,部门聚餐。”

我回了个“好”。

然后打开地图app。

历史记录里。

“常用同行人”那一栏。

“小安”的名字还在。

最近一次是昨天。

从公司到某家商场。

时间是晚上八点。

聚餐需要去商场吗?

我没有问。

有些问题。

一旦问出口。

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走出办公楼时天已经黑了。

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黄色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

我决定走路回家。

四十分钟的路程。

可以想很多事情。

也可以什么都不想。

路过一家便利店。

玻璃窗上贴着关东煮的海报。

热气腾腾的样子。

我推门进去。

买了杯热豆浆。

捧在手里。

温度从掌心一直传到心里。

收银员是个年轻女孩。

戴着耳机哼歌。

找零时对我笑了笑。

“今天降温了,注意保暖。”

她说。

“谢谢。”

我轻声说。

走出便利店。

豆浆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

我摘下来擦了擦。

再戴上时。

世界又变得清晰起来。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

偶尔模糊。

偶尔清晰。

但总要继续往前走。

到家时已经八点了。

屋里黑着灯。

我打开玄关的灯。

暖黄色的光驱散了黑暗。

但驱不散心里的冷。

换鞋。

放包。

脱外套。

每一个动作都像在重复某种仪式。

维持着生活的表象。

手机响了。

是妈妈打来的。

“小禾,吃饭了吗?”

“吃了。”

我坐在沙发上,把电视打开。

背景音能让对话显得不那么空旷。

“陈屿呢?”

“他加班。”

“怎么老是加班,身体要紧啊。”

“嗯,我知道。”

“对了,你王阿姨的女儿下个月结婚,在上海办,你去不去?”

“看时间吧。”

“要去的话记得包个红包,现在上海行情多少?”

“一千到两千吧。”

“这么贵?”

“妈,上海物价高。”

又聊了几句家常。

挂断电话。

电视里在放一部家庭剧。

妻子发现了丈夫的婚外情。

正在歇斯底里地哭闹。

我换了台。

体育频道在播足球赛。

绿色的草坪。

奔跑的身影。

纯粹的输赢。

比人心简单多了。

十点半。

陈屿回来了。

这次没有提前发消息。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回来了。”

他说。

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还有别的什么。

我没细究。

“吃过了?”

“嗯,聚餐。”

他走过来,坐在沙发另一端。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

“今天工作怎么样?”

他问。

例行公事般的关心。

“还行。”

我说。

沉默了几秒。

电视里传来解说员激动的声音。

“球进了!”

“苏禾。”

他忽然开口。

“嗯?”

“我们……”

他停顿了一下,“是不是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我转过头看他。

他的侧脸在电视光线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你想说什么?”

我问。

语气平静得像在问明天早餐吃什么。

他又沉默了。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

“没什么。”

最后他说,“就是觉得,我们好像越来越远了。”

“是吗?”

我收回视线,看向电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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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呢?”

他把问题抛回来。

“我觉得。”

我慢慢地说,“距离不是一天拉开的。”

“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警惕。

“字面意思。”

我站起来,“我去洗澡了。”

“苏禾!”

他叫住我。

我停住脚步。

但没有回头。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问。

声音有些发干。

终于。

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知道什么?”

我反问。

“我……”

他欲言又止。

“陈屿。”

我转过身,看着他,“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说。”

他张了张嘴。

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你去洗澡吧。”

我看了他几秒。

然后转身进了浴室。

关上门。

背靠着冰冷的瓷砖。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很快。

很重。

像要冲出胸腔。

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

眼睛里有血丝。

我打开水龙头。

用冷水洗了把脸。

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其实早就该察觉的。

他回家越来越晚。

手机总是屏幕朝下放着。

洗澡也要带进浴室。

微信提示音一响就立刻查看。

这些细节。

像散落的拼图碎片。

我一直假装没看见。

直到那天无意中点开地图app。

看到了那个名字。

看到了那些同行记录。

拼图完成了。

画面清晰得刺眼。

洗完澡出来。

陈屿还坐在沙发上。

电视已经关了。

屋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

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僵硬的背影。

“我们谈谈吧。”

他说。

没有回头。

“谈什么?”

我擦着头发,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安晓。”

他吐出这个名字。

像吐出一块哽在喉咙里的骨头。

“她怎么了?”

我问。

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和她……”

他停顿了很久,“走得比较近。”

“多近?”

“就是……一起吃吃饭,聊聊天。”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年前。”

半年前。

正好是我把上海居住证积分名额让出去的时候。

当时安晓刚来上海。

找工作需要积分落户。

陈屿来找我商量。

“她一个女孩子在上海不容易,能不能先把名额借她用一下?反正我们暂时用不上。”

我说好。

那时我以为。

夫妻之间应该互相扶持。

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现在想来。

真是天真得可笑。

“只是吃饭聊天?”

我问。

他沉默了。

沉默就是答案。

“睡过了?”

我直接问。

“……一次。”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时候?”

“上个月。”

“在哪里?”

“酒店。”

一问一答。

像审讯。

也像凌迟。

每问一句。

就在心里划一刀。

“为什么?”

我问。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也是最重的一个。

他抬起头看我。

眼睛里有很多情绪。

愧疚。

疲惫。

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不知道。”

他说,“可能就是……累了。”

“累?”

我重复这个词。

觉得荒谬。

“对,累了。”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苏禾,你不觉得我们的婚姻像一潭死水吗?”

“所以你需要找点刺激?”

“不是刺激。”

他摇头,“是……是被人需要的感觉。”

“我不需要你吗?”

“你需要吗?”

他反问,“你那么独立,那么能干,什么事都能自己搞定。我在你身边,好像只是个摆设。”

我愣住了。

原来在他眼里。

我的独立是罪过。

“所以你就去找一个需要你的?”

“安晓她……很单纯,很容易满足。和她在一起,我觉得自己还有用。”

“有用。”

我咀嚼着这个词。

忽然很想笑。

“陈屿,你知道什么叫有用吗?”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你加班到半夜,我给你留灯热饭,这叫有用。”

“你妈催生,我替你挡着压力,这叫有用。”

“你朋友需要帮助,我让出积分名额,这叫有用。”

“现在你告诉我,因为我不够需要你,所以你出轨?”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像平静的湖面投进一颗石子。

涟漪扩散开来。

“对不起。”

他说。

低下头。

“除了对不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会和她断。”

“断?”

我笑了,“怎么断?删微信?拉黑电话?然后下次换个名字继续?”

“苏禾,你别这样……”

“那我该怎样?”

我问,“装作不知道?继续和你扮演恩爱夫妻?”

他没说话。

肩膀垮了下去。

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离婚吧。”

我说。

声音很轻。

但很清晰。

他猛地抬起头。

“不。”

“为什么不?”

“我……我不想离婚。”

“你想家里一个,外面一个?”

“不是!”

他站起来,抓住我的手腕,“苏禾,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

我甩开他的手,“陈屿,机会是自己争取的,不是别人给的。”

“那你要我怎么做?”

“我不知道。”

我摇头,“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转身往卧室走。

他在身后喊我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

像溺水的人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关上门。

反锁。

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

眼泪终于流下来。

无声的。

汹涌的。

原来心真的会痛。

不是形容词。

是生理性的疼痛。

像有人把手伸进胸腔。

攥紧了那颗跳动的东西。

狠狠地拧。

一夜无眠。

天亮时眼睛肿得像核桃。

我用冰毛巾敷了很久。

才勉强能见人。

走出卧室。

陈屿坐在餐桌前。

面前的咖啡已经凉了。

他看起来一夜没睡。

眼下一片青黑。

“早。”

他说。

声音沙哑。

我没回应。

径直走进厨房做早餐。

煎蛋。

烤面包。

热牛奶。

每一个动作都机械而精准。

像在完成某种任务。

“苏禾。”

他走到厨房门口。

“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昨晚不是谈过了?”

我把煎蛋盛进盘子。

“我想了一夜。”

他说,“我不能没有你。”

“是吗?”

我把盘子放在餐桌上,“那安晓呢?”

“我会和她说清楚。”

“怎么说?”

“就……告诉她我们结束了。”

“你们开始过吗?”

我反问。

他语塞。

“陈屿,出轨这件事,最伤人的不是身体背叛。”

我坐下来,慢慢切着煎蛋。

“是什么?”

“是你把本该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间、精力、情感,分给了别人。”

我把一小块煎蛋送进嘴里。

味同嚼蜡。

“就像一碗汤,你舀了一勺给别人,然后告诉我,剩下的还是满的。”

“可是汤少了就是少了。”

我放下叉子,“再怎么加水,也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他站在那里。

像一尊被定住的雕像。

“所以你真的要离婚?”

“我不知道。”

我诚实地回答,“我需要时间想清楚。”

“需要多久?”

“不知道。”

“那……这段时间,我们……”

“分房睡吧。”

我说,“你睡书房。”

“……好。”

他答应了。

声音里有明显的失落。

但我已经顾不上了。

自己的心还在滴血。

哪有空去管别人的伤口。

出门上班前。

陈屿叫住我。

“苏禾。”

我停下换鞋的动作。

“那个积分名额……”

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安晓的落户手续办得差不多了,下个月就能拿到户口。”

“所以?”

“我想……等你消气了,能不能也帮我办一下?”

我转过头看他。

他的眼神里有期待。

有恳求。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原来如此。

这才是重点。

离婚是大事。

但积分落户也是大事。

他不想两头落空。

“陈屿。”

我慢慢地说,“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什么?”

“把给你的那个名额,收回来。”

他的脸色变了。

“可是已经给了……”

“是啊,已经给了。”

我笑了笑,“所以你看,有些东西给了就是给了,收不回来的。”

就像信任。

就像爱。

一旦给出去了。

再想收回。

就是两败俱伤。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打断他,“你想让我先帮你办积分,等户口落下来了,再谈离婚的事,对吗?”

被说中心事。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苏禾,我们七年的感情……”

“别提感情。”

我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现在没资格提这两个字。”

拉开门。

走出去。

关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很重。

像某种宣告。

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

镜面墙壁映出苍白的脸。

我整理了一下衣领。

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

但眼睛里的疲惫是藏不住的。

到公司时还早。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

我坐在工位上。

打开电脑。

屏幕亮起的光芒刺得眼睛疼。

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下午开会时。

领导点名让我发言。

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抱歉,刚才走神了。”

“苏禾,你最近状态不对啊。”

领导皱了皱眉,“家里有事?”

“没有。”

我勉强笑了笑,“就是没睡好。”

“注意休息,身体要紧。”

“谢谢领导关心。”

会议继续。

但我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飘到七年前。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都在一家创业公司工作。

他是程序员。

我是运营。

加班到深夜是常事。

有一次项目上线。

我们连续熬了三个通宵。

第四天凌晨。

终于搞定所有bug。

他趴在桌上睡着了。

我给他盖了件外套。

他醒来时。

看到身上的外套。

愣了一下。

然后对我笑了。

“谢谢。”

他说。

眼睛里有血丝。

但笑容很干净。

后来他约我吃饭。

我们就在公司楼下的快餐店。

点了两碗面。

聊了很多。

关于梦想。

关于未来。

关于想在上海扎根的愿望。

那时真年轻啊。

以为只要努力。

什么都能得到。

包括爱情。

包括家。

现在想来。

也许从一开始。

我们的目标就不一样。

他要的是一个能帮他落户上海的妻子。

我要的是一个能互相扶持的伴侣。

我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只是得到之后。

才发现那不是全部。

下班时收到安晓的微信。

“苏禾姐,有空吗?想和你聊聊。”

我看着那条消息。

很久没有回复。

该来的总会来。

躲不掉。

“在哪里?”

我回。

“你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可以吗?”

“好,半小时后见。”

发完消息。

我对着电脑屏幕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关掉电脑。

收拾东西。

走出办公室。

电梯下降时失重的感觉。

像极了此刻的心情。

咖啡馆在写字楼一层。

落地玻璃窗。

能看见里面暖黄色的灯光。

安晓坐在靠窗的位置。

穿着白色的连衣裙。

头发扎成马尾。

看起来很清爽。

也很年轻。

我推门进去。

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抬起头。

看到我。

立刻站了起来。

“苏禾姐。”

声音有些紧张。

“坐吧。”

我在她对面坐下。

服务员过来点单。

“一杯美式,谢谢。”

“我要拿铁。”

安晓说。

等服务员走开。

我们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找我有事?”

我先开口。

“我……”

她咬了咬嘴唇,“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但是……我忍不住。”

“说吧。”

“我和陈屿……”

她停顿了一下,“我们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嗯。”

我点头。

“对不起。”

她说,眼泪掉下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想过要破坏你们的家庭……”

“但你做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让她的哭声顿了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

她抽泣着,“可是苏禾姐,感情这种事,真的控制不住……”

“所以你就放任自己?”

“不是的……”

她摇头,“一开始我只是把他当哥哥,他在上海帮了我很多,落户的事也是他帮忙……”

“用我的积分名额。”

我补充。

她的脸红了。

“对不起……”

“安晓。”

我看着她的眼睛,“你今年二十五岁,对吧?”

“嗯。”

“你知道我二十五岁时在做什么吗?”

她摇摇头。

“我在和陈屿一起攒钱买房。”

我说,“我们租在十平米的小房间里,夏天没有空调,冬天没有暖气。为了省房租,每天多坐一小时地铁上下班。”

“那时候他从来没说过累。”

“他说,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现在我三十二岁,我们有了房子,有了车,有了稳定的工作。”

“然后他告诉我,他累了。”

我笑了笑,“多讽刺。”

安晓低着头。

手指绞在一起。

“苏禾姐,我真的没想过会这样……”

“你想过什么?”

我问,“想过他会离婚娶你吗?”

她猛地抬起头。

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我……”

“不用否认。”

我说,“年轻女孩爱上已婚男人,总会有那么一点幻想——也许他会为了我离婚。”

“我没有……”

“你有。”

我的声音依然平静,“不然你不会来找我。”

她沉默了。

眼泪又掉下来。

这次是真的难过。

还是表演?

我已经分不清了。

“安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说。

她疑惑地看着我。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很喜欢邻居家的一只猫。”

“那只猫很漂亮,毛色油亮,眼睛像宝石。”

“小女孩每天都去看它,给它带小鱼干。”

“后来有一天,猫的主人搬家了,把猫也带走了。”

“小女孩哭得很伤心。”

“她妈妈说,别哭了,那本来就不是你的猫。”

我顿了顿。

“你现在就是那个小女孩。”

“陈屿是我的猫。”

“你喂了他几根小鱼干,就以为他会跟你走。”

“但猫是会回家的。”

“哪怕他在外面玩得再野,饿了,累了,还是会回到主人身边。”

“因为那里有他的窝,有他熟悉的味道。”

“而你,只是路边的一个投喂者。”

安晓的脸色变得苍白。

“我不是……”

“你是什么不重要。”

我打断她,“重要的是,你该清醒了。”

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

美式的苦香在空气中弥漫。

我端起杯子。

喝了一口。

很苦。

但提神。

“苏禾姐,你真的要离婚吗?”

安晓问。

声音很轻。

“这是我的事。”

我说。

“如果你离婚,他也许会……”

“也许会娶你?”

我笑了,“安晓,你太天真了。”

“一个会出轨的男人,你真的敢嫁吗?”

“今天他能为了你背叛我,明天就能为了别人背叛你。”

“婚姻不是恋爱,是一辈子的契约。”

“而他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个违约者。”

她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

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我今天来见你,不是来宣战的。”

我放下杯子,“也不是来听你道歉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陈屿的积分落户,我不会帮他办。”

我说得很慢,很清晰。

“为什么?”

她脱口而出。

然后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脸又红了。

“因为名额已经给你了。”

我说,“一个家庭一年只有一个名额。”

“我本来可以给自己办,也可以给他办。”

“但我给了你。”

“现在我想给他办,也办不了了。”

“这就是代价。”

我站起来。

“安晓,你得到了上海户口。”

“我失去了对丈夫的信任。”

“陈屿失去了一个愿意为他付出的妻子。”

“我们三个人,谁都输。”

“没有赢家。”

说完。

我转身离开。

推开玻璃门时。

风铃又响了。

清脆。

悦耳。

像某种嘲讽。

外面天已经黑了。

华灯初上。

这座城市永远这么热闹。

永远这么冷漠。

我沿着街道慢慢走。

不想回家。

那个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现在像个牢笼。

手机响了。

是陈屿。

我没接。

铃声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停了。

几分钟后。

微信消息跳出来。

“你在哪?安晓说她见过你了。”

“回家吧,我们好好谈谈。”

“苏禾,求你了。”

我看着那些消息。

忽然觉得很累。

累到不想回复。

累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永远不用面对这些破事。

但不行。

成年人没有逃避的权利。

只有面对的义务。

我拦了辆出租车。

报了家里的地址。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

收音机里放着老歌。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我靠在车窗上。

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街景。

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到家时。

陈屿坐在沙发上等我。

茶几上放着一份文件。

“这是什么?”

我问。

“离婚协议。”

他说。

我愣住了。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来。

“你想好了?”

“想好了。”

他抬起头看我,眼睛通红,“苏禾,对不起,是我配不上你。”

我没说话。

拿起那份协议。

翻看了一下。

财产分割很公平。

房子归我,他拿折价款。

车子归他。

存款一人一半。

“你什么都不要?”

我问。

“我只要你的原谅。”

他说,“虽然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确实不会。”

我把协议放回茶几上。

“签字吧。”

他说。

递过来一支笔。

我接过笔。

笔尖停在签名处。

却怎么也写不下去。

七年的时光。

从二十五岁到三十二岁。

最好的年华。

都给了这个人。

现在要用一纸协议。

画上句号。

“陈屿。”

我放下笔。

“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们结婚那天,说过什么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

“记得。”

“说给我听听。”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都要彼此珍惜,不离不弃。”

“你做到了吗?”

“……没有。”

“我也没做到。”

我说。

他惊讶地看着我。

“我没做到不离不弃。”

我慢慢地说,“在发现你出轨的那一刻,我就想离开了。”

“所以……”

“所以我们都违约了。”

我拿起协议,撕成两半。

“你干什么?”

他站起来。

“这份协议太便宜你了。”

我把撕碎的纸扔进垃圾桶。

“那你想怎样?”

“我要你签另一份协议。”

“什么协议?”

“婚姻忠诚协议。”

我一字一句地说。

他愣住了。

“苏禾,你……”

“听我说完。”

我打断他。

“第一,从今天起,你和安晓断绝一切联系。微信删除,电话拉黑,如果让我发现你们还有往来,立刻离婚。”

“第二,你的手机、电脑,我可以随时查看。这不是不信任,是你已经失去了被信任的资格。”

“第三,每周至少有一天,我们要像正常夫妻一样约会、吃饭、聊天。”

“第四,如果未来某一天,你真的不想过了,提前告诉我,我们好聚好散。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履行丈夫的义务。”

“第五……”

我停顿了一下。

“第五,如果有一天我决定原谅你,我会告诉你。但在这之前,不要问我‘你原谅我了吗’,因为答案永远是否定的。”

陈屿站在那里。

像被雷劈了一样。

“你……不离婚?”

“暂时不离。”

我说,“但这不是原谅,是给彼此一个缓冲期。”

“为什么?”

他不解。

“因为我们之间,不只是感情问题。”

我说,“还有财产,还有社会关系,还有双方父母。”

“离婚太容易了。”

“但离婚后的烂摊子,谁来收拾?”

“我需要时间。”

“你也需要时间。”

“想清楚,你到底要什么。”

他沉默了。

很久很久。

“我签。”

最后他说。

“想好了?”

“想好了。”

“不后悔?”

“不后悔。”

我点点头。

拿出纸笔。

当场起草协议。

一条一条写下来。

像在写商业合同。

写完。

签上自己的名字。

把笔递给他。

他接过去。

手在抖。

但最终还是签了。

字迹有些潦草。

但很清晰。

“从今天起。”

我说,“我们的婚姻进入观察期。”

“期限多久?”

“不知道。”

我说,“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明天就结束。”

“全看你的表现。”

他把协议折好。

放进口袋。

“苏禾。”

“嗯?”

“谢谢你。”

“不用谢我。”

我说,“我不是善良,我是不喜欢脏。”

“离婚太脏了,要分割财产,要面对别人的眼光,要解释为什么。”

“我懒得解释。”

“所以给你一次机会。”

“也给我自己一次机会。”

“但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他点头。

眼睛里有泪光。

但这次。

我没有心软。

心软是病。

得治。

协议签完。

生活还要继续。

我们开始了奇怪的相处模式。

像室友。

像合作伙伴。

就是不像夫妻。

他每天准时下班回家。

做饭。

洗碗。

拖地。

做所有家务。

像是在赎罪。

我冷眼旁观。

不阻止。

也不感谢。

周末他提议去看电影。

我说好。

电影院里。

他试图牵我的手。

我抽了回来。

“协议里没写这一条。”

我小声说。

他愣了一下。

然后苦笑。

“对不起。”

电影讲的是什么。

我完全没看进去。

屏幕上的光影变幻。

映在脸上。

明明暗暗。

像极了我们的关系。

从电影院出来。

他说去吃火锅。

我说好。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

人声鼎沸。

我们坐在角落。

点了一堆菜。

“你最爱吃的毛肚。”

他说。

“谢谢。”

我礼貌地回应。

像在跟客户吃饭。

火锅煮开了。

红油翻滚。

辣椒的香味弥漫开来。

以前我们很爱吃火锅。

觉得热闹。

有烟火气。

现在坐在同一张桌前。

却觉得隔着千山万水。

“苏禾。”

他忽然开口。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一定不会……”

“没有如果。”

我打断他。

“我知道。”

他低下头,“我就是想说出来。”

“说出来也没用。”

我夹起一片毛肚,在锅里涮了七上八下。

“过去的事,就像这毛肚,涮老了就老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沉默了。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结账时他抢着付钱。

我说:“aa吧。”

“不用,我请。”

“那就谢谢了。”

我没有坚持。

回到家。

各自回房。

我躺在床上。

盯着天花板。

忽然想起一句话:

“破镜重圆,裂痕犹在。”

我们的镜子已经碎了。

再怎么拼凑。

也不是原来那面了。

第二天是周日。

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超市。

我说好。

超市里人很多。

推着购物车。

在货架间穿梭。

像一对普通夫妻。

“买点水果吧。”

他说。

“嗯。”

我们走到水果区。

苹果。

橙子。

香蕉。

还有石榴。

我拿起一个石榴。

“你想吃这个?”

他问。

“嗯。”

“我帮你剥。”

他说。

回到家。

他真的开始剥石榴。

坐在餐桌前。

很认真地。

一颗一颗地剥。

红色的石榴籽堆在碗里。

像一颗颗红宝石。

“给。”

他把碗推到我面前。

“谢谢。”

我拿起勺子。

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很甜。

汁水在口腔里迸开。

“好吃吗?”

他问。

眼睛里有一丝期待。

“好吃。”

我说。

这是协议签订后。

我第一次对他笑。

虽然很淡。

但他看见了。

眼睛亮了一下。

“那我以后经常给你剥。”

“不用经常。”

我说,“偶尔就好。”

“好。”

他点头。

像个得到奖励的孩子。

可悲吗?

也许。

但这就是现实。

伤害一旦造成。

再小的善意。

都像施舍。

晚上。

我在书房整理文件。

他敲门进来。

“有事?”

“那个……积分落户的事。”

他说。

“怎么了?”

“我想了想,不办了。”

“为什么?”

“名额已经给安晓了,再让你为难,不合适。”

他说,“而且……我现在也没资格要求你为我做什么。”

我看着他。

他的表情很真诚。

但真诚能持续多久?

我不知道。

“随你。”

我说。

“苏禾。”

“嗯?”

“我明天要去北京出差,三天。”

“好。”

“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说。

他愣了一下。

然后苦笑。

“是啊,你一直都很独立。”

“独立不好吗?”

“好。”

他说,“只是有时候,我希望你能依赖我一点。”

“曾经依赖过。”

我说,“然后呢?”

他又被噎住了。

“早点休息吧。”

我说。

“好。”

他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

又回头。

“苏禾。”

“还有事?”

“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谈什么?”

“谈未来。”

他说。

我看着他。

很久。

“等你回来再说吧。”

“好。”

门关上了。

我继续整理文件。

但心思已经乱了。

未来。

我们还有未来吗?

第二天他出差。

我一个人在家。

忽然觉得清静。

不用勉强自己演戏。

不用面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下班后。

我去看了场电影。

一个人。

买了爆米花和可乐。

坐在最后一排。

电影是爱情片。

结局很美好。

男女主角历经磨难。

终于在一起。

观众在鼓掌。

我在黑暗里。

默默流泪。

不是为电影。

是为自己。

曾经我也以为。

我们的故事会有美好结局。

现在才知道。

生活不是电影。

没有编剧为你安排圆满。

散场后。

我沿着街道走。

路过一家婚纱店。

橱窗里的模特穿着洁白的婚纱。

头纱很长。

拖在地上。

像一场梦。

七年前。

我也穿过这样的婚纱。

在亲友的祝福中。

说着“我愿意”。

那时是真的愿意。

现在呢?

我不知道。

手机响了。

是妈妈。

“小禾,在干嘛呢?”

“刚看完电影。”

“一个人?”

“嗯。”

“陈屿呢?”

“出差。”

“又出差啊,你们这工作……”

“妈,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下周你爸生日,你们回来吗?”

“我看时间吧。”

“尽量回来啊,你爸想你们了。”

“好。”

挂断电话。

我站在婚纱店橱窗前。

看着里面自己的倒影。

三十二岁。

眼角有细纹。

眼神里有疲惫。

但脊背挺得很直。

像一棵树。

经历过风雨。

但还站着。

这就够了。

第三天。

陈屿回来了。

晚上九点到家。

风尘仆仆。

“给你带了礼物。”

他说。

递过来一个盒子。

我打开。

是一条丝巾。

浅蓝色的。

印着水墨画。

“谢谢。”

我说。

“喜欢吗?”

“喜欢。”

“那就好。”

他笑了。

笑容里有如释重负。

“吃饭了吗?”

“在飞机上吃了。”

“那早点休息吧。”

“好。”

他回房了。

我拿着丝巾。

在手里摩挲。

料子很软。

颜色很温柔。

但心里没有波澜。

礼物能弥补伤害吗?

不能。

但至少。

他在努力。

这就够了。

第二天是周六。

他说要兑现协议里的“约会日”。

“想去哪里?”

他问。

“随便。”

“那……去外滩走走?”

“好。”

外滩人很多。

游客。

情侣。

一家人。

我们沿着江边走。

风吹过来。

有点冷。

他脱下外套。

披在我肩上。

“不用。”

我说。

“披着吧,别着凉。”

我没有再推辞。

外套上有他的味道。

淡淡的烟草味。

和洗衣液的清香。

熟悉又陌生。

“苏禾。”

“嗯?”

“你看那边。”

他指着江对面的陆家嘴。

高楼林立。

灯火辉煌。

“七年前我们来这里的时候,东方明珠是最高楼。”

他说,“现在它已经排不上号了。”

“时间在变。”

我说,“一切都在变。”

“是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

“但有些东西,我希望不要变。”

“比如?”

“比如……我对你的感情。”

他说。

声音很轻。

被风吹散。

“陈屿。”

“嗯?”

“感情不是说出来,是做出来的。”

我说。

“我知道。”

他点头,“我会做给你看。”

“用行动。”

“用时间。”

我们继续往前走。

走到外白渡桥。

电视剧里常出现的地方。

很多情侣在拍照。

“我们也拍一张吧。”

他说。

“不用了。”

“就一张。”

他拿出手机。

揽住我的肩膀。

我没有躲。

镜头里。

我们靠在一起。

像一对恩爱夫妻。

他按下快门。

“你看。”

他把照片给我看。

照片里的我。

表情有些僵硬。

但至少。

在笑。

“发给你。”

他说。

“好。”

手机震动。

照片传过来了。

我保存下来。

设置成聊天背景。

“苏禾。”

“嗯?”

“谢谢你。”

“又谢什么?”

“谢谢你还愿意给我机会。”

他说。

眼睛里有泪光。

这次我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江面。

江水滔滔。

奔流不息。

像时间。

像生活。

永不回头。

那天晚上。

我们聊了很久。

坐在客厅沙发上。

没有开电视。

只有一盏落地灯。

昏黄的光。

“安晓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

他说。

“怎么处理的?”

“我跟她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再联系。”

“她怎么说?”

“她哭了。”

他顿了顿,“但最后说,她懂了。”

“懂了就好。”

我说。

“苏禾,你恨她吗?”

“不恨。”

“为什么?”

“因为她不是关键。”

我说,“关键是你。”

“如果我足够坚定,她再怎么样也没用。”

“所以我不恨她。”

“我只恨你。”

他低下头。

“对不起。”

“这句话你说过很多次了。”

“我知道。”

“但对不起没用。”

我说,“陈屿,我要的不是道歉,是改变。”

“我会改。”

“证明给我看。”

“好。”

他抬头看我。

眼神坚定。

“用余生证明。”

余生。

多漫长的词。

我们还有余生吗?

也许有。

也许没有。

但至少此刻。

他在努力。

我也在努力。

这就够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们的生活渐渐有了新的节奏。

他每天准时回家。

做饭。

洗碗。

陪我散步。

周末一起看电影。

逛街。

像正常夫妻一样。

但我知道。

不一样。

有些东西碎了。

就是碎了。

再怎么修补。

也有裂痕。

一个月后。

婆婆打来电话。

“小禾啊,下周末我过来看你们。”

我心里一紧。

“妈,您怎么突然要过来?”

“想你们了呗,怎么,不欢迎?”

“不是不是,当然欢迎。”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周六到。”

挂断电话。

我看向陈屿。

“你妈要来了。”

“我知道。”

他说,“刚才她也给我打电话了。”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们这样……你妈能看出来吗?”

“看不出来。”

他说,“在她面前,我们演得像一点就行。”

“演戏。”

我重复这个词。

觉得讽刺。

“对不起。”

他又说对不起。

“没事。”

我说,“演就演吧。”

周六。

婆婆来了。

大包小包。

带了很多家乡特产。

“妈,您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我接过行李。

“都是你们爱吃的。”

婆婆笑着说,“小屿呢?”

“在厨房做饭。”

“哎哟,我儿子会做饭了?”

婆婆很惊讶。

“跟我学的。”

我说。

“好好好,夫妻就是要互相学习。”

婆婆拍拍我的手。

眼神慈爱。

我心里一酸。

如果她知道真相。

还会这么慈爱吗?

“妈,您坐,我去帮陈屿。”

“去吧去吧。”

走进厨房。

陈屿正在切菜。

“需要帮忙吗?”

我问。

“不用,马上就好了。”

他说。

我站在门口。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忽然想起刚结婚时。

我们都不会做饭。

常常点外卖。

后来我学着做。

他打下手。

那时厨房很小。

两个人转身都会碰到。

但很开心。

现在厨房大了。

却觉得空。

“想什么呢?”

他回头看我。

“没什么。”

我说。

“妈在外面?”

“嗯。”

“那我们……表现好一点。”

“知道。”

吃饭时。

婆婆一直给我们夹菜。

“小禾,你多吃点,太瘦了。”

“小屿,你也吃。”

“妈,您别光顾着我们,您自己也吃。”

我说。

“好好好。”

婆婆笑得很开心。

“看到你们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我和陈屿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愧疚。

“妈。”

陈屿忽然开口。

“嗯?”

“我和苏禾……可能不会有孩子了。”

他说。

我心里一紧。

婆婆愣住了。

“什么意思?”

“苏禾的身体,您知道的。”

他说,“我们想过了,不要孩子了。”

“那怎么行!”

婆婆急了,“没有孩子,以后老了怎么办?”

“我们可以互相照顾。”

我说。

“那不一样……”

“妈。”

陈屿打断她,“这件事我们已经决定了。”

婆婆看看他。

又看看我。

眼圈红了。

“你们……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我们异口同声。

“真的?”

“真的。”

陈屿握住我的手。

“妈,我们很好,您别担心。”

婆婆盯着我们看了很久。

最后叹了口气。

“行吧,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决定。”

“我只希望你们过得好。”

“妈,我们会的。”

我说。

声音有些哽咽。

婆婆住了一晚。

第二天就走了。

送她去车站时。

她拉着我的手。

“小禾。”

“嗯?”

“小屿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好。”

“夫妻之间,难免有磕磕绊绊。”

她说,“但只要心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知道。”

“好好过日子。”

“嗯。”

她上了车。

从车窗里向我们挥手。

车开远了。

消失在车流里。

陈屿揽住我的肩膀。

“回家吧。”

他说。

“嗯。”

我们往回走。

谁也没有说话。

但手牵在一起。

很紧。

像怕失去什么。

又像在抓住什么。

那天晚上。

我们第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

没有亲密。

只是并排躺着。

他的手伸过来。

握住我的手。

“苏禾。”

“嗯?”

“谢谢。”

“又谢什么?”

“谢谢你在我妈面前,维护我。”

“应该的。”

我说。

“不,不是应该的。”

他说,“是我欠你的。”

“那就慢慢还。”

“好。”

他握紧我的手。

“用一辈子还。”

我没有回应。

但也没有抽回手。

就让时间说话吧。

一个月。

两个月。

三个月。

我们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

他不再加班。

每天准时回家。

我们一起做饭。

一起散步。

一起看电影。

像一对真正的夫妻。

但我知道。

有些伤。

需要更长时间愈合。

也许永远愈合不了。

但至少。

我们在努力。

这就够了。

半年后。

我的生日。

他准备了惊喜。

烛光晚餐。

玫瑰花。

还有礼物。

一枚戒指。

不是新的。

是我们结婚时的对戒。

“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undefined

我问。

“我想重新给你戴上。”

他说。

单膝跪地。

像七年前求婚时一样。

“苏禾。”

“嗯?”

“我知道我犯过错,伤过你的心。”

“我不敢求你原谅。”

“但我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陈屿。”

我打断他。

“嗯?”

“你不需要一直道歉。”

我说,“也不需要一直保证。”

“那我要怎么做?”

“做你自己就好。”

我说,“真实的你。”

“真实的我已经犯过错。”

“那就接受那个犯过错的自己。”

我说,“然后向前看。”

他看着我。

很久很久。

“苏禾,你变了。”

“是吗?”

“变得更坚强了。”

“也更冷漠了?”

“不。”

他摇头,“是更通透了。”

“通透。”

我咀嚼这个词。

“对,像看透了很多事。”

“那你看透我了吗?”

我问。

“没有。”

他诚实地说,“你像一本书,我永远都读不完。”

“那就慢慢读。”

我说。

“好。”

他笑了。

这次的笑容。

比之前真实很多。

那天晚上。

我们聊到很晚。

聊过去。

聊现在。

聊未来。

聊那些从未说出口的话。

“苏禾,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什么?”

“怕你离开我。”

他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那种事?”

“因为……因为我觉得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所以你就去找一个需要你的?”

“不是。”

他摇头,“是因为我太需要你了,但又觉得配不上你。”

“这种矛盾……让我做了蠢事。”

我沉默了。

“苏禾。”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能重新开始,你愿意吗?”

“没有如果。”

我说。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

“但可以有以后。”

我补充。

他猛地抬起头。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过去的事,我无法原谅。”

我说,“但以后的事,我们可以一起写。”

“你……愿意给我机会?”

“不是给你机会。”

我说,“是给我们机会。”

“但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会了。”

他握住我的手。

“我发誓。”

“发誓没用。”

我说,“行动才有用。”

“好。”

他点头。

“用行动证明。”

从那天起。

我们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

不再是演戏。

不再是赎罪。

而是真正的。

重新开始。

很慢。

很难。

但至少。

在往前走。

半年后。

我的生日。

他准备了惊喜。

在家里布置了气球和彩带。

做了满满一桌菜。

还有一个蛋糕。

“生日快乐。”

他说。

“谢谢。”

我看着那些。

心里有暖流划过。

“许个愿吧。”

他点上蜡烛。

我闭上眼睛。

许愿。

吹灭蜡烛。

“许了什么愿?”

他问。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吧。”

他笑着切蛋糕。

“对了,有礼物给你。”

“还有礼物?”

“嗯。”

他拿出一个盒子。

我打开。

是一枚玉坠。

“这是我妈传给我的。”

他说,“她说,要传给儿媳妇。”

我愣住了。

“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

他说,“你才是我最贵重的。”

我看着他。

他的眼神很真诚。

“帮我戴上。”

我说。

“好。”

他走到我身后。

把玉坠戴在我脖子上。

冰凉的触感。

贴在皮肤上。

渐渐变得温热。

“好看吗?”

我问。

“好看。”

他说。

然后从背后抱住我。

“苏禾。”

“嗯?”

“我爱你。”

他说。

声音很轻。

但很清晰。

我闭上眼睛。

眼泪掉下来。

“我也爱你。”

我说。

但爱里。

有伤。

有痛。

有无法抹去的记忆。

这就是现实。

不完美。

但真实。

那天晚上。

我们真正地重新在一起了。

身体。

和心。

虽然心上的伤口还在。

但至少。

我们在努力愈合。

日子继续。

生活继续。

一年后。

我收到了安晓的结婚请柬。

她嫁给了别人。

一个同龄的男孩。

照片上的她笑得很甜。

我把请柬拿给陈屿看。

“她结婚了。”

“嗯。”

他看了一眼。

“要去吗?”

“随你。”

“那就不去了。”

我说。

把请柬扔进垃圾桶。

“好。”

他没有反对。

“你……还想着她吗?”

我问。

“没有。”

他说,“早就放下了。”

“真的?”

“真的。”

他看着我,“我的心里,只有你。”

“肉麻。”

我笑了。

“是真话。”

他说。

然后凑过来吻我。

我回吻他。

很轻。

很温柔。

像在确认什么。

又像在告别什么。

那天晚上。

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们刚结婚的时候。

租的小房子。

简陋的家具。

但有很多笑声。

醒来时。

泪湿了枕头。

陈屿还在睡。

我看着他。

熟睡的脸。

像个孩子。

我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他动了动。

但没有醒。

也许。

这就是生活。

不完美。

但有温度。

这就够了。

又过了半年。

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医生说是奇迹。

“双侧输卵管堵塞,自然受孕几率极低,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拿着检查报告。

我的手在抖。

陈屿抱住我。

“我们有孩子了。”

他说。

声音哽咽。

“嗯。”

我点头。

眼泪掉下来。

这次是喜悦的泪。

婆婆知道后。

高兴得哭了。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她说。

然后每天打电话来。

问我想吃什么。

要注意什么。

像个真正的妈妈。

孕吐很严重。

我吃不下东西。

陈屿很着急。

变着花样给我做饭。

“多少吃一点。”

他说。

“吃不下。”

“为了孩子。”

“为了我自己。”

我纠正他。

“好好好,为了你自己。”

他笑了。

然后继续哄我吃饭。

像哄小孩。

孕中期。

我的情绪很不稳定。

常常莫名其妙地哭。

或者发脾气。

陈屿总是耐心地哄我。

“没事,想哭就哭,想发脾气就发。”

他说,“我受着。”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我问。

“不会。”

他摇头,“我觉得你很可爱。”

“骗子。”

“真话。”

他说。

然后摸摸我的肚子。

“宝宝,你妈妈最可爱了,对不对?”

肚子里的宝宝踢了一下。

像是在回应。

我们都笑了。

孕晚期。

我行动不便。

陈屿每天帮我穿鞋。

扶我走路。

陪我产检。

像个二十四孝好老公。

“你变了。”

我说。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变好了。”

“那就好。”

他说。

“但你还是欠我的。”

“我知道。”

他说,“用一辈子还。”

“不够。”

“那下辈子也还。”

“这还差不多。”

我笑了。

预产期前一周。

我住院了。

陈屿请了假。

每天在医院陪我。

“紧张吗?”

他问。

“紧张。”

我说。

“我也紧张。”

他握住我的手。

“但我们会一起面对。”

“嗯。”

阵痛开始的时候。

我疼得死去活来。

陈屿一直在旁边。

握着我的手。

“深呼吸,深呼吸。”

他说。

声音比我还紧张。

进产房时。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

“加油,我等你。”

“嗯。”

生产过程很顺利。

两个小时后。

女儿出生了。

六斤八两。

很健康。

护士把她抱到我面前。

小小的。

皱皱的。

但很可爱。

“像你。”

陈屿说。

眼睛红了。

“也像你。”

我说。

他握住我的手。

“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他说。

“是我们一起的家。”

我纠正他。

“对,我们一起的。”

他笑了。

眼泪掉下来。

女儿满月时。

我们办了个小型的庆祝会。

请了亲戚朋友。

婆婆也来了。

抱着孙女。

笑得合不拢嘴。

“真好,真好。”

她说。

然后看向我们。

“你们要好好过日子。”

“会的。”

我们说。

送走客人。

家里安静下来。

女儿睡着了。

我们坐在沙发上。

看着彼此。

“累吗?”

他问。

“累,但幸福。”

我说。

“我也是。”

他揽住我的肩膀。

“苏禾。”

“嗯?”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说过很多次了。”

“那再说一次。”

“你说。”

“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说。

“女儿呢?”

“并列第一。”

“这还差不多。”

我笑了。

靠在他肩上。

“陈屿。”

“嗯?”

“你还记得一年前,我们签的那份协议吗?”

“记得。”

“现在,我正式宣布。”

我说,“观察期结束。”

他愣住了。

“你……原谅我了?”

“没有。”

我说。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

“但我决定,不再用过去的错误惩罚现在的我们。”

我说。

“所以……”

“所以我们重新开始。”

我说,“真正的重新开始。”

他看着我。

很久很久。

然后抱住我。

很紧。

很紧。

“谢谢。”

他说。

声音哽咽。

“不用谢。”

我说。

“这是我们一起努力的结果。”

“嗯。”

他点头。

“一起努力。”

女儿一岁时。

我们带她去拍全家福。

摄影师让我们摆姿势。

“先生搂着太太的腰,太太抱着宝宝,对,笑一笑。”

镜头定格。

照片里的我们。

笑得很幸福。

像从未受过伤。

但我知道。

伤还在。

只是被爱覆盖了。

这就够了。

生活不是童话。

没有完美结局。

但有真实的温暖。

这就够了。

晚上。

哄女儿睡着后。

我们坐在阳台上看星星。

“陈屿。”

“嗯?”

“如果时间能倒流,你还会做那件事吗?”

“不会。”

他说。

“真的?”

“真的。”

他握住我的手。

“因为我知道,有些错,一辈子都不能犯。”

“知道就好。”

我说。

然后靠在他肩上。

“但如果没有那件事,我们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珍惜彼此。”

“也许吧。”

他说。

“所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对。”

他吻了吻我的头发。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们看着星空。

谁也没有说话。

但手牵在一起。

很紧。

很暖。

像要这样。

牵一辈子。

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拿起来看。

是安晓发来的消息。

只有一句话:

“苏禾姐,我离婚了。”

我愣了一下。

然后关掉屏幕。

“谁的消息?”

陈屿问。

“没什么。”

我说。

“垃圾短信。”

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

继续看星星。

有些事。

有些人。

就让它过去吧。

我们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有自己的路要走。

这就够了。

夜深了。

我们回房休息。

女儿睡得很香。

小脸红扑扑的。

像天使。

“晚安。”

陈屿说。

“晚安。”

我说。

然后闭上眼睛。

梦里。

没有伤痛。

只有星光。

和爱。

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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