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谁能想到九十年代初那趟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的绿皮火车上,我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大叔让了个座,竟把这辈子的路都给走顺了!
那年我二十岁,刚在老家的农机厂待业半年,天天对着我爸唉声叹气的脸,还有我妈变着花样劝我相亲的唠叨,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爸是村小学的代课老师,一辈子没出过县城,总说 “安稳是福”,可我看着厂里那些四十多岁就等着退休的老师傅,心里急得发慌,总觉得年轻就该往外闯闯。
“妈,我还是想去上海。” 晚饭时我扒拉着碗里的红薯稀饭,声音不大但挺坚定。
我妈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往我碗里夹了块咸菜,“上海那大地方,龙蛇混杂的,你一个人去,妈放心不下。”
我爸放下搪瓷碗,抽了口旱烟,烟雾慢悠悠飘起来,“去也行,先找你远房表哥,他在闵行区开了个小修理铺,你去跟着学学手艺,总比在家待着强。”
就这么定了,我妈连夜给我缝了个蓝布包袱,装了两件换洗衣裳,还有她攒了半年的八十块钱,塞到我手里时,她的手都是抖的,“省着点花,常给家里写信。”
我点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怕一看就舍不得走了。
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车厢里到处都是人,过道上、座位底下,甚至行李架旁边都挤满了人。我背着蓝布包袱,在过道里站了快十个小时,腿都麻得没知觉了,只能靠着车厢壁,时不时活动一下脚踝。
大概是快到苏州站的时候,上来一个大叔,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拎着一个棕色的人造革提包,看着挺斯文的。他四处瞅了瞅,没找到空位,就往我这边挪了挪,靠着我旁边的座位站着,咳嗽了两声,手还捂着胸口。
我瞅着他脸色不太好,心里琢磨着,我年轻,站着就站着吧,便往旁边让了让,拍了拍我旁边的空位,“大叔,您坐这儿吧,我年轻,扛得住。”
大叔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说 “谢谢小伙子”,慢慢坐了下来,还不忘往里面挪了挪,“来,你也挨着坐会儿,别总站着。”
我笑着摆摆手,“不用不用,您坐着歇着,我站习惯了。”
他也不勉强,从提包里掏出个搪瓷缸子,拧开盖子喝了口水,又咳嗽了几声,“人老了,不中用了,坐会儿火车都累得慌。”
“大叔,您这是去哪儿啊?” 我随口问道。
“去上海,看我儿子。” 大叔脸上露出点笑容,“他在浦东那边上班,说是搞建筑的,忙得没时间回家,我这趁着身子骨还行,过去看看他。”
“浦东?” 我心里一动,“我也去上海,打算找份活儿干。”
“哦?小伙子是哪儿人啊?去上海找什么工作?” 大叔挺健谈,拉着我聊了起来。
我跟他说了我老家是安徽阜阳的,之前在农机厂上班,厂子效益不好待业了,想去上海投奔表哥,学门修理的手艺。
大叔听着,点了点头,“上海是个好地方,机会多,但也不容易。你表哥在闵行?离浦东可不近,不过现在浦东正在搞开发,到处都是工地,说不定有适合你的活儿。”
“浦东那边…… 好找工作吗?” 我有点好奇,之前只听说过上海有外滩、南京路,浦东这个名字还是头一回听人正经提起。
“怎么不好找?” 大叔提高了点声音,“我儿子说,那边天天都在盖大楼,缺工人,缺技术工,你年轻,脑子活,要是肯吃苦,肯定能找到活儿。” 他顿了顿,又说,“小伙子,我看你心眼好,实诚,听我一句劝,到了上海,别光想着投奔你表哥,有空去浦东看看,说不定能有不一样的机会。”
我当时没太往心里去,只当是大叔随口的建议,笑着应了下来,“好嘞大叔,我记着了,有空一定去看看。”
我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叔跟我说了不少上海的规矩,比如坐公交车要排队,买东西要讲普通话,还跟我说了几个有名的小吃摊,说让我有空去尝尝。
快到上海站的时候,大叔开始收拾东西,把搪瓷缸子放进提包,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落下东西。火车缓缓进站,广播里传来乘务员报站的声音,大叔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挺认真的,“小伙子,记住大叔的话,去浦东看看,说不定能有大出息。”
我使劲点了点头,“谢谢您大叔,我一定去。”
他笑了笑,说了句 “一路顺风”,就随着人流往车门走去,走了两步,还回头冲我挥了挥手。
我站在车厢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里琢磨着他的话,浦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下了火车,上海站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人,南腔北调的口音混在一起,还有各种叫卖声,让我一下子有点懵。我按照我爸给的地址,找到了公交站,打听了半天,才坐上了去闵行的公交车。
公交车摇摇晃晃,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到表哥说的那条街。街道不宽,两边都是低矮的平房,还有不少小摊贩,表哥的修理铺就在街尾,门脸不大,挂着 “老王修理铺” 的牌子。
我推开门进去,表哥正蹲在地上修一辆自行车,满手都是油污。他抬头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哟,你可算到了!路上顺利不?”
“还行,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火车。” 我把蓝布包袱放在墙角,“表哥,麻烦你了,以后得在你这儿多叨扰一阵子。”
“说啥麻烦话,都是自家人。” 表哥笑着说,“我这铺子里有张行军床,你先凑活住,等回头再给你找个好点的地方。”
我连忙说 “不用不用,行军床就行”,心里挺感动的,出门在外,能有个亲戚照应着,确实踏实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在表哥的修理铺里帮忙,递递工具,学学怎么补轮胎、修刹车。表哥手艺不错,生意还行,但赚的都是辛苦钱,每天累得腰酸背痛,晚上倒头就睡。
我跟着表哥干了半个月,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表哥的修理铺太小,学不到太多东西,而且我总想起火车上大叔的话,想去浦东看看。
这天晚上,收了铺子,表哥炒了两个菜,还买了瓶啤酒,我们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喝酒。
“表哥,我想去浦东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表哥喝了口啤酒,愣了一下,“浦东?那儿都是工地,乱糟糟的,你去那儿干啥?”
“火车上遇到个大叔,说浦东正在开发,缺工人,我想去试试,说不定能找到个好点的活儿。” 我解释道。
“那地方可偏了,离这儿远得很,而且都是体力活,比修自行车累多了。” 表哥皱了皱眉,“你要是在这儿好好学,等过两年,我把铺子扩大点,咱们一起干,不比去工地强?”
“表哥,我知道你为我好,” 我放下酒杯,“但我年轻,想多闯闯,看看不一样的世界,要是一直待在修理铺里,我怕以后会后悔。”
表哥看了我半天,叹了口气,“行吧,你想去就去看看,年轻人嘛,是该多试试。” 他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我,“这钱你拿着,路上用,要是找不到活儿,就回来,表哥这儿永远有你的位置。”
我眼眶有点热,推了回去,“表哥,不用,我身上还有钱,你赚钱也不容易。”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表哥把钱塞到我手里,“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常给我打电话,有啥事儿随时跟我说。”
我点了点头,把钱攥在手里,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东西,跟表哥告了别,就往浦东赶。坐公交车转轮渡,折腾了快两个小时,才到了浦东。
眼前的景象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到处都是工地,起重机林立,尘土飞扬,马路上坑坑洼洼,走起来很费劲。但我能感觉到一股蓬勃的气息,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干活,机器声隆隆作响,像是在演奏一首奋进的乐曲。
我沿着马路往前走,看到不少工地都贴着招工启事,招瓦工、木工、钢筋工,还有杂工。我走到一个挺大的工地门口,看到一个戴着安全帽的老师傅正在登记招工,便走了过去。
“师傅,请问你们这儿还招人吗?” 我问道。
老师傅抬头看了看我,“招啊,你会干啥?”
“我之前在农机厂待过,会点修理,力气也还行,杂工也能做。” 我连忙说道。
老师傅点了点头,“行,那你跟我来吧,先去宿舍安顿下来,明天早上七点准时上工。”
我心里一阵高兴,连忙说了声 “谢谢师傅”,跟着他往工地里面走。宿舍是活动板房,里面摆着四张上下铺,已经住了三个人,都是跟我一样来打工的。
“这是新来的,叫……” 老师傅看了看我。
“我叫李建国。” 我连忙说道。
“叫李建国,以后你们互相照应着点。” 老师傅说完就走了。
宿舍里的三个人都挺热情,纷纷跟我打招呼。一个高个子的叫张强,是山东的,做瓦工;一个矮胖的叫王胖子,是河南的,做杂工;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叫赵文斌,是江苏的,负责工地的材料登记,算是个文化人。
“建国,你是哪儿人啊?怎么想来浦东干活?” 张强递给我一支烟。
“我安徽的,火车上遇到个大叔,说浦东有发展,就让我来看看。” 我接过烟,点上,“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找到活儿了。”
“那你运气不错!” 王胖子笑着说,“我们这儿正好缺个懂点修理的,工地上的机器时不时出点小毛病,之前都是找外面的人来修,挺麻烦的。”
赵文斌推了推眼镜,“浦东现在是重点开发区域,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咱们能在这儿干活,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我听着他们的话,心里越发觉得,火车上大叔的那句话,真是点醒了我。
第二天一早,我就跟着张强他们上工了。我的主要工作是修理工地上的小型机器,比如搅拌机、切割机,有时候也帮着王胖子干点杂活,搬搬材料。
活儿确实挺累的,每天下来,浑身都是汗,衣服上沾满了尘土和油污,手上也磨出了水泡。但我一点都不觉得苦,反而挺充实的,看着工地上的大楼一天天往上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成就感。
工地上管吃管住,饭菜虽然简单,但管饱。晚上下了工,我们几个就坐在宿舍门口,喝点啤酒,聊聊天,说说各自的家乡,讲讲在外面打工的经历。
大概过了一个月,我遇到了林晓梅。
那天下午,我正在修理一台坏了的切割机,突然听到有人喊 “师傅,麻烦您过来一下”,声音挺温柔的。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姑娘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扳手,脸上有点着急。她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梳着一条马尾辫,皮肤有点黑,但眼睛很大,很亮,看着挺精神的。
“怎么了?” 我走了过去。
“我这台搅拌机好像出问题了,启动不了,您能帮我看看吗?” 姑娘指了指旁边的一台搅拌机。
“行,我看看。” 我蹲下身,打开搅拌机的盖子,仔细检查了起来。
姑娘站在旁边,时不时给我递个工具,还跟我聊了起来,“师傅,您是新来的吧?我之前没见过您。”
“嗯,来了一个月了,我叫李建国,安徽的。” 我一边检查一边说。
“我叫林晓梅,江苏苏州的,来这儿快半年了,在搅拌站干活。” 她笑着说,露出两颗小虎牙,挺可爱的。
我很快就找到了问题所在,是线路接触不良,重新接了一下线,搅拌机就好了。
“好了,你试试。”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林晓梅连忙启动搅拌机,机器顺利运转起来,她脸上露出了笑容,“太谢谢您了李师傅,要是修不好,我今天的活儿就完不成了。”
“不客气,举手之劳。” 我笑了笑。
从那以后,我就经常见到林晓梅。她每天都会来工地的搅拌站干活,有时候机器出了小毛病,就会来找我帮忙。我每次都很乐意,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起来。
林晓梅是个很勤快的姑娘,干活从不偷懒,而且特别善良。有一次,王胖子感冒了,发烧咳嗽,躺在床上起不来,林晓梅知道了,特意从外面买了退烧药和止咳糖浆,还给他熬了粥,端到宿舍来。
“胖子哥,快把药吃了,再喝点粥,发发汗就好了。” 林晓梅把粥放在床头。
王胖子感动得不行,“晓梅妹子,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心人。”
“客气啥,出门在外,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林晓梅笑着说。
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有点暖暖的,觉得这个姑娘真好。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上林晓梅了。每天上工,我都会不自觉地往搅拌站那边看,想看看她在不在。要是哪天没见到她,心里就会空落落的。
有一次,工地放了一天假,我鼓起勇气,找到了林晓梅。
“晓梅,今天放假,我想去外滩逛逛,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林晓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我来上海这么久,还没去过外滩呢。”
我们坐上公交车,一路颠簸着到了外滩。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黄浦江面上波光粼粼,对岸的东方明珠塔正在建设中,已经有了雏形。外滩上挤满了人,有游客,也有本地人,大家都在欣赏着江边的风景。
我们沿着江边慢慢走着,聊着天。林晓梅跟我说,她老家在苏州的一个小镇上,家里有父母和一个弟弟,她是家里的老大,为了给弟弟攒学费,才来上海打工的。
“我想多赚点钱,让弟弟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不用像我这样出来打工。” 林晓梅看着江面,眼神里充满了憧憬。
“你弟弟真幸福,有你这么好的姐姐。” 我由衷地说。
“其实我也挺羡慕他的,能在学校里安安稳稳地读书。” 林晓梅笑了笑,“不过我也不后悔,出来打工虽然辛苦,但也见识了不少东西,还认识了你们这些朋友。”
我看着她,心里挺心疼的,这么小的年纪,就承担起了家庭的责任。我跟她说了我的情况,说我老家是农村的,父母都是老实人,希望我能在上海闯出一片天地,将来接他们来享福。
“建国哥,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 林晓梅看着我,眼神很坚定,“你踏实肯干,又有手艺,将来肯定会有出息的。”
得到她的鼓励,我心里更有底气了。那天我们逛了很久,从外滩走到南京路,还吃了上海的生煎包和小笼包,林晓梅吃得很开心,说这是她来上海吃得最好吃的一顿饭。
晚上回去的时候,坐在公交车上,林晓梅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头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味,心里甜甜的,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她。
到了工地门口,我轻轻叫醒她,“晓梅,到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靠在我的肩膀上,脸一下子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啊建国哥,我睡着了。”
“没事,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笑着说。
“嗯,建
国哥晚安。” 她说完,就快步跑回了女工宿舍。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美滋滋的,觉得那天的月亮都特别圆。
从那以后,我和林晓梅的关系更近了一步。我们会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下班,有时候晚上没事,还会在工地旁边的小路上散步。
张强他们都看出来我喜欢林晓梅,经常拿我们开玩笑。
“建国,啥时候把晓梅妹子拿下啊?我们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王胖子笑着说。
“别瞎说。” 我脸一红,心里却挺高兴的。
“建国哥,晓梅妹子人挺好的,你可得抓紧啊,别让别人抢跑了。” 赵文斌推了推眼镜,认真地说。
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我也确实想跟林晓梅表白,但又有点害怕,怕被她拒绝,连朋友都做不成。
转机发生在三个月后。那天工地上出了点意外,一台起重机的钢丝绳断了,掉下来的钢筋砸在了旁边的脚手架上,正好林晓梅就在附近干活,吓得腿都软了,差点摔倒。
我当时正在不远处修理机器,看到这一幕,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跑了过去,一把扶住她,“晓梅,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林晓梅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我…… 我没事,就是有点害怕。”
我看着她吓成那样,心里又心疼又生气,“以后干活小心点,离那些重型机械远点,知道吗?”
“嗯。” 她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
我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她擦了擦眼泪,“别哭了,没事了,有我呢。”
那天晚上,我把林晓梅约到了工地旁边的小公园。公园里人不多,路灯昏黄,挺安静的。
“晓梅,今天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事了。” 我看着她,语气很认真。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林晓梅低着头说。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晓梅,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我知道我现在没什么钱,也没什么本事,但我会努力干活,好好赚钱,将来让你过上好日子。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林晓梅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光,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我心里很紧张,手心都出汗了,生怕她拒绝我。
过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哽咽,“建国哥,我也喜欢你。”
我心里一下子乐开了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把把她抱住了。她在我怀里,轻轻哭了起来,我拍着她的背,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确定关系后,我和林晓梅的日子过得更甜蜜了。我们会一起攒钱,每个月发了工资,除了寄给家里的,剩下的就存起来,打算将来在上海买个小房子,安个家。
工地上的活虽然累,但只要能和林晓梅在一起,我就觉得浑身是劲。每天下了工,我都会去搅拌站等她,然后一起去食堂吃饭,晚上一起散步,说说悄悄话。
有时候,林晓梅会给我织毛衣,她的手很巧,织出来的毛衣又暖和又好看。我穿着她织的毛衣,心里暖暖的,走到哪儿都觉得自豪。
王胖子他们经常打趣我们,说我们是工地里最恩爱的一对,还说要给我们当伴郎。
我和林晓梅都笑着答应,心里盼着早点能结婚。
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林晓梅的父母就知道了我们的事,坚决反对。
那天,林晓梅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她母亲在电话里哭得很伤心,说让她赶紧回老家,不准再跟我来往。
“妈,我不回去,建国哥对我很好,我喜欢他。” 林晓梅对着电话说。
“好什么好?他是安徽的,家里是农村的,又没稳定工作,你跟他在一起,将来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她母亲的声音很大,我在旁边都能听到。
“妈,建国哥踏实肯干,他会有出息的。” 林晓梅急得哭了起来。
“我不管,你必须回来!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她母亲说完,就挂了电话。
林晓梅拿着电话,哭得很伤心,我心疼地把她抱住,“晓梅,别难过,我会证明给你爸妈看,我能给你幸福的。”
“建国哥,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跟你分开,但我也不想让我爸妈伤心。” 林晓梅靠在我怀里,哽咽着说。
“别担心,慢慢来,我会跟你一起努力,让你爸妈接受我。” 我安慰她说。
为了让林晓梅的父母放心,我更加努力地干活,还利用休息时间,跟着赵文斌学习看图纸,想多学一门技术,将来能找个更好的工作。
赵文斌是高中毕业,在工地上算是文化水平比较高的,他也愿意教我,给我找了不少图纸让我看,还耐心地给我讲解。
“建国,你挺聪明的,一学就会,将来肯定能当个技术员。” 赵文斌说。
“都是你教得好。” 我笑着说。
我还经常给林晓梅的父母写信,跟他们汇报我的工作情况,说我每个月能赚多少钱,存了多少钱,还跟他们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林晓梅,让她不受委屈。
但林晓梅的父母还是不松口,还托人给林晓梅介绍了一个老家的对象,说是家里条件很好,让她回去相亲。
林晓梅坚决不同意,跟她父母吵了好几次,关系搞得很僵。
那段时间,林晓梅心情很不好,经常唉声叹气,干活也没精打采的。我看着心里着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强和王胖子也替我们着急,经常劝林晓梅,“晓梅妹子,你爸妈也是为你好,但日子是你自己过的,只要你和建国哥真心相爱,好好过日子,他们迟早会接受的。”
“是啊,晓梅妹子,别太难过了,身体要紧。” 王胖子说。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陈阿姨出现了。
陈阿姨是我们工地附近一
个小卖部的老板,五十多岁,人很热心,我们平时经常去她的小卖部买东西,跟她挺熟的。
那天,我和林晓梅去小卖部买东西,陈阿姨看我们脸色都不太好,就问我们怎么了。
我把事情的经过跟她说了一遍,陈阿姨听了,叹了口气,“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爸妈也是担心你。”
“陈阿姨,您说我该怎么办啊?” 林晓梅看着陈阿姨,像是看到了救星。
“这样吧,” 陈阿姨想了想,“我有个远房亲戚,跟你老家是一个镇上的,我让他帮你说说情,跟你爸妈好好聊聊,让他们了解了解建国的为人,说不定他们就会改变主意了。”
我和林晓梅都很高兴,连忙说 “谢谢陈阿姨”。
陈阿姨说到做到,当天就给她的亲戚打了电话,把我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让他帮忙在林晓梅的父母面前多美言几句。
过了半个月,林晓梅接到了她母亲的电话,电话里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说让她过年的时候带我回老家看看。
林晓梅挂了电话,激动得哭了,抱住我说,“建国哥,我爸妈同意让你去我家了!”
我也很高兴,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太好了晓梅,我一定会好好表现,让你爸妈满意的。”
年底的时候,工地放假了,我和林晓梅一起回了她的老家。
她的老家是苏州的一个小镇,风景很美,小桥流水,白墙黛瓦,跟我们安徽的农村很不一样。
林晓梅的父母虽然对我还是有点冷淡,但也没有为难我,好吃好喝地招待我。
我每天都主动帮忙干活,劈柴、挑水、做饭,什么活都干,还陪林晓梅的父亲聊天,跟他说我在上海的工作情况,说我将来的打算。
林晓梅的弟弟很喜欢我,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姐夫,姐夫” 地叫着,还拉着我去镇上的小河边钓鱼。
过年的时候,我给林晓梅的父母买了不少礼物,都是我攒了很久的钱买的。
临走的时候,林晓梅的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建国,我看你是个踏实肯干的孩子,晓梅跟着你,我也放心。你们在上海好好干,将来有了出息,常回来看看。”
我心里一阵激动,连忙说 “谢谢叔叔,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晓梅的”。
林晓梅的母亲也给我塞了一袋土特产,“路上吃,到了上海,好好干活,别让晓梅受委屈。”
“妈,您放心吧。” 我接过土特产,心里暖暖的。
从老家回来后,我和林晓梅的感情更加稳固了。我们更加努力地干活,攒钱,打算在上海买个小房子,然后结婚。
过了两年,我凭着自己的努力,从一个普通的修理工变成了工地的技术员,工资涨了不少。林晓梅也换了一份工作,在一家服装厂做质检员,工作比在工地轻松多了,工资也稳定。
我们攒了一些钱,又向表哥和陈阿姨借了点,在浦东买了一套小房子,虽然不大,但总算是在上海有了自己的家。
搬家那天,表哥、张强、王胖子、赵文斌和陈阿姨都来帮忙,大家一起热闹了一番。
“建国,恭喜啊,终于在上海安家了!” 表哥笑着说。
“是啊建国哥,以后就是上海人了,可得请我们喝喜酒啊!” 王胖子说。
“一定一定!” 我笑着说,心里充满了幸福感。
搬进新家后,我和林晓梅就商量着结婚。我们没有办隆重的婚礼,只是请了亲戚朋友吃了顿饭,简单又温馨。
结婚那天,林晓梅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特别漂亮。我看着她,心里感慨万千,想起了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位大叔,想起了在工地的日子,想起了我们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
如果不是那年在火车上给大叔让了个座,如果不是大叔那句 “去浦东看看”,我可能还在老家待业,可能永远都不会遇到林晓梅,不会在上海安家落户。
婚后的日子过得很幸福。林晓梅很贤惠,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天下班都会做好饭菜等着我。我也更加努力地工作,想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
过了几年,我们有了一个儿子,取名叫李明宇。儿子的出生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更多的欢乐。
我经常带着儿子去浦东的江边散步,看着对岸的东方明珠塔,看着浦东的高楼大厦,心里充满了自豪。
有一次,我带着儿子在江边玩,遇到了一个中年人,看着挺面熟的。
“你是…… 李建国?” 中年人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他,“您是?”
“我是火车上那个大叔的儿子啊!” 中年人笑着说,“我爸当年跟我说过,在火车上遇到一个好心的小伙子,给她让了座,他让你去浦东看看。”
我心里一阵激动,“原来是你啊!你爸还好吗?我一直想谢谢他,当年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来浦东。”
中年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我爸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他去世前还经常提起你,说不知道你在浦东过得好不好。”
我的心里一下子难过起来,想起了那位和蔼可亲的大叔,想起了他在火车上跟我说的话。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叹了口气,“你爸是个好人,我一直很想念他。”
“我爸也经常念叨你,说你是个实诚人,肯定能有出息。” 中年人说,“看到你现在过得这么好,我爸在天有灵,也会很高兴的。”
我们聊了很久,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他说以后有空常联系。
日子一天天过去,儿子慢慢长大了,上了小学。我也从技术员升到了工程师,工作越来越顺利。林晓梅也换了一份更好的工作,我们的生活越来越红火。
我们把双方的父母都接到了上海,一家人其乐融融。我爸妈看着我们的小日子过得这么好,脸上天天都挂着笑容。
有时候,一家人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我会给他们讲当年在火车上遇到大叔的事情,讲我在浦东打拼的经历。
我爸总会说,“还是你当年有勇气,敢往外闯,不然哪有今天的好日子。”
我妈则会说,“那也是你运气好,遇到了好心人。”
我知道,他们说得都对,但我更清楚,那年火车上的一次让座,那句简单的 “去浦东看看”,改变了我的一生。
如今,浦东已经发展成了国际化的大都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我也从一个懵懂的农村小伙子,变成了一个有家庭、有事业的中年人。
每当我想起那年的往事,心里都会充满感激。感激那位素不相识的大叔,感激他的善良和指点,让我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也感激林晓梅,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打拼,一起经历风雨,一起分享喜悦。
更感激这个时代,让浦东有了如此飞速的发展,也让我们这些普通人,有了实现梦想的机会。
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善举,一句不经意的话语,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我常常会想,如果那天我没有给大叔让座,如果大叔没有让我去浦东看看,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但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
我很庆幸,那天我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也很庆幸,我遇到了林晓梅,遇到了这么多善良的人。
现在的我,过得很幸福,也很满足。
我知道,这幸福的生活,离不开当年火车上的那次相遇,离不开大叔的那句叮嘱,更离不开我和林晓梅的共同努力。
往后的日子,我会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好好照顾家人,努力工作,不辜负当年大叔的期望,也不辜负自己的人生。
原来那年绿皮火车上的一次让座和一句简单叮嘱,竟藏着我这辈子最珍贵的遇见和最踏实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