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北京的前一周，有人五年来第一次整夜呆在地下通道里看国旗升起；有人改头换面，把每天能做的好吃的都煮了；有人和自己交了好几年的朋友去吃饭，这是他们五年来的第一次仪式离开了城市。
当他们真正离开时，他们才意识到城市的影响已经铭刻在他们的生活中。那些“逃离北上广”的幻想在离开时变成了复杂的情感：它太大，太拥挤，但同时，它提供了各种奇怪的机会。它冷酷无情，但也能容忍失败和差异。这很现实，但也提供了更多的精神选择和情感认同。有人在这里经历了最珍贵的青春，失去了爱情。有的人从单位做起，也经历了事业和收入的亮点。有些人“不想留下来”，就以此为试验田，寻找生活的方向。
互联网、房地产公司、影视行业，北京曾经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寻梦者，现在，一些个人不得不面对具体的离别。暂时“下车”，他们发现自己都处在大潮的时代，经不起冲刷，反应迟钝，将照片散落在沙滩上。但最后，他们被潮水浸透了。
上周
杨康靠在长安街的地下通道上，周围都是游客，有的拿着毛毯，有的扎着马带，有的直接躺在地上。偶尔会有小贩卖充电电池。
他来北京五年了。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升旗仪式。明天，他将去大理乌托邦寻找新的生活。
日期是特意选定的，6月1日。选择儿童节有一个寓意——他想成为一个任性的28岁孩子，回归孩子们的自由意志。他早在凌晨4点48分就上网查看了当天的升旗时间。他对凌晨4点多的记忆经常发生在办公楼里，这是一个急待修改的计划，一个他突然参与的电影节项目，或是和女友吵架。大多数时候，他很少睡觉。决定离开北京后，他连续4个晚上失眠。
凌晨2点，杨康离开地下通道，出去排队。天安门广场上，人都上来了，他拿出手机看收藏的好策略。他没有喝太多水，因为广场上的厕所晚上会关闭，步行到最近的厕所至少要半个小时。
获释时，他像大多数人一样奔跑，最后占据了一个好位置——第一排。升旗台清晰可见。篱笆里的卫兵又高又直，他们的眼睛在燃烧。站了近5个小时后，他的腿有点软。
但当国歌响起时，年轻人突然感到所有的血液都涌向了他的大脑。在拥挤的人群中，他的眼泪流了出来。杨康想了很多事：他升了两分钟的旗子，却等了五个小时；他北漂了五年，却没有同样辉煌的两分钟。离开这座城市将被贴上“不混”的标签。他没有车也没有房间。他要从城里带走的只是一车书。这就是全部。
北京站
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李娜和丈夫彻夜未眠。他们转过身去想自己的事。十月还不冷。它们只覆盖一张床单。被褥和大部分行李是三天前送到河南洛阳的。有九个大编织袋。物流费用是500元。当他们到家时，他们的行李就到了。
与我东北的家乡不同，北京的购物中心在春节开放。白天，李娜去购物看电影。晚上在家里，她一边煮饺子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他父亲死后，他母亲去了韩国工作。与丈夫结婚前，她一个人在北京过春节。在北京，孤独并不可耻。
在离开北京的最后一周里，李娜每天都在做饭，包括炒菜、炖菜、饺子、馄饨和煎饼。她在网上超市买了这些食物，并订购了一周的食材。她喜欢北京的便利和宽容。毕业后，她在天津呆了5个月，总觉得很难融入社会。从天津到北京，她“瞬间爱上了这座城市”，“我觉得雾霾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临走前，李娜打扫了北京的厨房
她说这是“北票租客最后的固执”
与其他行业的衰退不同，李娜的老房地产公司在迅速扩张。本公司主要从事写字楼租赁业务。2014-，经济环境良好，业主愿意花大价钱租好房子。不过，以来，该公司的办公室租赁预算非常紧张，李娜的公司开始转型为工业园区租赁。
为了迅速将蛋糕投放市场，公司招聘了大量人员，大多是开拓市场的业务人员。李娜的工资和销售的一样。表现的标准是要招聘多少人，要招聘多少人，要经常招聘多少人。
她底薪一万元。她最多一个月可以扣五险一金，还有145元。比起传统的人力资源，它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我们周末加班，每晚赶末班车回通州。她对这份工作很满意，很忙，但薪水很高。如果不是怀孕，她早就一直在努力了。
方云对北京没有杨康和李娜那样的深厚感情。北京对她来说“太大太多人”。她在北京的最后一个地方是天通苑，在网上被称为“亚洲最大的社区”。她唯一喜欢这个城市的地方就是“它是一座古都。这条路是水平和垂直的。地图是对称的。很容易找到路。
她最讨厌的是她在北京的朋友。临走前，她找了几个朋友每天吃一个星期。
离开的决定
在去机场的路上，杨康一直牵着女友的手。他们大学毕业后在一起8年了。离开北京的机会源于一堵墙的倒塌。
2021年5月，他们下班后一起回到回龙观租住的房子。推开门，“家”倒在废墟中。双层床上堆满了砖块和墙灰。由乐高积木制成的黄色潜水艇也种在地上。房间里满是灰尘。室友说：“隔断器来了。”女友走进房间收拾东西时，杨康只是蹲在一旁点了根烟。倒塌的不仅仅是那堵墙，而是他精心建造的体面。
两个无家可归的人整夜收拾行李，住在一家经济旅馆里。
最后，中介只退了一半定金。杨康不善于吵架。”他要么想给你，要么你想来。”
在出租车上，杨康看着北京，它在倒退，想到他23岁的那一天。和女友拍完毕业照后，他拿着毕业证赶往西安火车站。他坐了156.5元的T8硬座，13个小时就到了北京。一路上，他们看了五六集美剧《国土安全》，吃了两碗方便面，还买了一张北京地图，为周末画出路线。她的女朋友在一份关于北京特色小吃的备忘录中写道：“今后，她将不得不在100多家商店里吃东西。”。
杨康学的是电子商务，但他一直喜欢影视业，有一个导演梦。2014年他毕业时，影视业蓬勃发展。他在校外培训机构学习了一段时间的编辑，投资简历和作品，成功进入北京一家影视机构。工资只有4000，但这是他去北京的机票。学新闻的女朋友很容易进入影视公司宣传。一切顺利。
当时，影视业是一只“风中之猪”。他们中的一些人可以用剧本提纲来投资。在这个行业的启发下，杨康上了一个编剧班，学习如何写剧本，甚至写了十几个剧本，希望“有一天能跟这个行业走得更远”。但从底开始，行业开始发生变化。杨康的影视公司正处于互联网大学和动漫的后期。一半以上的合作项目不见了，大项目收不到。小项目在聊天时会死掉。杨康没有得到多少表演。他的收入从两万元缩水到八千元。有时他得付两次钱。
北京电影学院的一些毕业生在一篇刷屏文章中开玩笑说，“院团已经变成了一个微商交流团”，有的在海外卖房，有的看风水算命，有的卖榴莲，马来西亚茅山之王，她还打算卖电子烟。
杨康的同事也转行了，有的创业了，有的去了热门的短视频公司，有的朋友开始发保险知识。他遇到的女明星之一，半年没能看演出，从北京皮克斯搬到亦庄，成为一名主持人。
他觉得这个行业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影视梦最终随着那个分割，一起落在了尘土中。
杨康交了工作证、电脑和辞职证明，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辞职了。公司人事部已经走了，前台的签字在交接单上。
李娜的充满了起伏。她经历了四件人生大事：结婚、失业、怀孕和堕胎。从她怀孕那天起，她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Hrbp的同事经常讨论：“怀孕时如何戒烟？”XX正在哺乳期，怎么打发？”轮到你的时候，自然就没什么好争的了。被主任请进办公室一小时后，一切都结束了。
当人力资源的时候，李娜有时会暗地里对质。只要她很优秀，她就不会轻易放弃那些没有孩子或刚刚有了孩子的已婚妇女，而是会为她们提供更多的机会。”他们更需要它，因为她背后有一个家庭，“但这种抵抗往往是无效的——在人力资源团队的20个人中，只有3个是女性，其余的是男性。
李娜和她丈夫决定回他们丈夫的家乡
与杨康、李娜与北京的深层次纠纷相比，方云与北京的关系一直是暧昧的。这位从东北公务员家庭逃出来的“熊孩子”，4年内在北京换了7份工作，跨过了5个行业。
北京对她来说“太大了”。她从没想过要留在这里。对她来说，这座城市是远离父母寻找方向的试验场。
方云一家最大的希望是考上东北的公务员。但父母越是关心她，她就越想折腾，“北京是最好的折腾之地”。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北京一家汽车公司培训员工。工作一年后，方云发现这家公司是养老单位，没有人会把你从这栋楼开除到那栋楼。”不，我还得考虑我该怎么做。好吧，我应该当导演。”
她自学了很多视频片段，在网上剪了一小段电影，这真的帮助她找到了助理导演的工作。”这就是北京的魅力。不管有多不可靠，总会有机会的。”
导演自称是中电视台的。就业第一天，他就去唐山拍电影了！一枪花了两周时间。每天晚上8点下班后，我都要去导演室检查资料，回去改剧本。我每天凌晨1点下班，真受不了。我辞职了。
方云又开始“职业规划”。方云上大学时，经常在英语俱乐部组织活动和演讲。她非常喜欢英语。她想当老师。她也是一个靠经验吃饭的职位。她可以自己补课。
她在丰台一家幼儿园申请英语教师时，在培训期间完全失明，学的是自然拼法——根据英语的“偏部首”学习发音，这让她回了高中的感觉，“太无聊了，不是我想要的”。当时，她住在丰台，没有窗户，每月800元，没有生活费，所以她一整天没吃多少东西。晚上，她吃了一个馒头，吃饱了就睡着了。
我再高兴不过了。我又向一家互联网公司申请培训。一年后，经济放缓，精神放缓，我又跳了起来。”SMAO circle啊，我觉得网络很好，我很喜欢这个行业，很有趣，都是年轻人，玩起来也很不错。我看了这三个部门，技术、运营、产品，我不想做技术，太无聊了，运营、运营都很好（笑），你必须能够做活动，运营任何东西，非常有趣。”
方云决定做互联网运营，卖黑猪肉为第一生意。她发现这次行动是“卖猪肉”。
卖了三个月的猪肉后，她转投了一家互联网B2B公司运营。每天，她都统计销售人员的销售数据。她不擅长数据。两周后，她被解雇了。
方云曾经被视为一个行动的同事，他的嘴里充满了高谈阔论：裂变、保留、成长和社区。事实上，它的意思是“在社区里卖商品，结交朋友圈，编社区文案”。我想就这些了。”她认为她能做到，但这两次试水让她有点沮丧。
在北京，我已经挣扎了近4年，我不得不交学费，“该走了”
在“逃跑”之后
她在杭州乔斯区租了一套房子，每月1500元，带阳台。它比北京的房子还大，但是上班和单程通勤需要两个小时。她坐在杭州一号线，“相当于住在北京天童花园，在大兴工作。”
第一份工作是电子商务运营，月薪5000元，帮淘宝店代办。做数据分析，写活动总结，发布总结和发布计划。我晚上10点下班，晚上12点回家。回家后，我得工作一两个小时，周末不休息。
她坚持不住，所以辞职了。
第二家公司是为品多多做分销。加入公司后，公司给了她一个微信信号，让她转型。”让某人下载我们的应用程序，操作我们的应用程序，并在我们的应用程序中赚钱。他们赚的钱是我的表现。这不仅仅是一个操作岗位，他们开始支持绩效。”
方云又开始挣扎起来。他必须每天在集团内维持客户和销售商品。”我真的知道什么是经营，什么是销售。”
在北京呆了四年，在杭州呆了三个月，方云觉得自己看到了自己的体重。”我以前以为自己能做大事，现在却觉得自己是一个平凡的人。我受不了销售的压力，也受不了痛苦。我该怎么办？回到东北方向。”
但她还是不想回到父母身边，因为她搬家时要教育父母一个小时，把被子忘在身后。她决定先去中国东北最好的城市大连。
大连海滨
杨康离开北京的第一站是大理。他的女朋友也休了10天假。和他一起经历了“逃离北上广”之后，他回到了北京。
杨康仍留在大理。他把这种逃避称为夏天的“冬眠”。他没做什么计划。余波有3万元，足够维持两个月的生活。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心中的焦虑和抑郁需要找到一个释放的地方。
第一个月，他喝酒、读书、唱歌，过着醉酒的生活。6月，大理白天炎热，晚上凉爽。生活节奏缓慢，阳光可以照遍整个城市。杨康有时能看到燃烧的云彩和被月光照亮的洱海。他喜欢一个人的生活，有时一整天都一言不发。
他还遇到了一些有趣的人，画家，作家和陶艺家。最有趣的是老黄。他挑战“十年不刮胡子”。他的胡子遮住整个下巴，看不见上唇。他说，等胡子拖地的时候，就把它编成辫子，戴在脖子上。他最喜欢周云鹏，最看不起钱。
但这种来自北京的自由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杨康开始怀疑和恐慌。这样步入老年真的对吗？他在大理投了几份简历，不太匹配，也没有回复。他还买了一把吉他，在路上卖了。只唱了一次歌，他感到很尴尬。当晚，吉他盒里有30元钱，其中20元是我自己放进去的。
他试图用运动来对抗幻灭，每天跑五公里。插座更深。一次和老黄喝酒，老黄告诉他：“我心里有大理，到处都是大理”。听起来很酷。但后来我得知，35岁的黄某在北京二环路有两套房子。
当李娜刚和丈夫回到洛阳时，她试图适应很长一段时间，但还是不习惯。洛阳的3层自建房屋没有暖气。这是她作为东北人第一个没有暖气的冬天。
她很快发现，在北京挤地铁、住出租屋，并不是一件容易应付小地方社会复杂的事情。她错过了北京安静、寂寞、自由的春节。
北京，一个孤独而自由的春节
一谈到生孩子，李娜就分享了北京有什么样的医生，这和她的家乡不同。当她怀孕的时候，她会在网上看到很多信息，她还会做一个仔细的验孕。但老家的女人认为考试对孩子不好。
他们甚至质问她，堕胎是“你不小心吗？”本以为“服下中药调理好”。
中秋节，我女朋友从北京来到大理看杨康。她换了一家更大的公关公司，月薪翻了一番。他们没有讨论未来，也没有说。
他们一起从大理乘飞机去昆明。到达昆明后，他们去了不同的地方。这次，他们俩都很有礼貌。杨康心里明白，这段感情已经结束了。
他和女朋友回合肥去了北京。两人连正式分手的事都没说，女友就勒索他，他也没回来。我刚听说有人给她介绍了一个北京人。他们相爱了。
杨康不抱怨他的女朋友。她和他朝北漂泊了5年，但他从来没有做过像样的事。
赶时间的人
底，在北京观看升旗仪式时，杨康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前世盲目追求自由，为所欲为，年近30，却发现自己总是“慢半拍”，赶不上。
有一些年轻人开房、挂房。有的人在合适的时间买房“上车”，在合适的时间卖房，赚了不少钱。有的人出国留学深造，有的人因为压力对了一出戏，步调一致。他没有那种远见和“准确”的判断力。
刚到北京时，一位同事正急着把房子卖掉。给了他70万元。当时，女友有北京工作居住证购买，首付20多万元。他的女朋友想和两个家庭一起买。他觉得他会把父母毕生的积蓄花光并承担债务。他无法克服，事情也不会结束。
不到两年时间，70万的房子就涨到了300多万，他的肠子都很遗憾。他的女朋友劝他，“生活中有时，一定有”。他后来不止一次幻想，如果买了原来的套房，就相当于赚了200多万元。什么是200多万能？在北京换个大房子，在老家买五六套房子。
拥有自己的房子往往是北票成功的标志
，全国楼市一路飙升。他惊慌失措，连忙“上车”。他花光了所有积蓄，向亲戚朋友借钱，筹集了20万元在老家淮北买了一套房。我买的时候，房价是高点，9300元/平方米，现在降到8000元。
9月从大理回到合肥后，他发现自己也被家乡的同龄人落下了。我以前的同学和朋友已经建立了家庭和企业，在家乡有一个稳定的关系网。过去，当他们回家团聚时，他从不羡慕他们。他甚至觉得他们没有野心。他住在北京时也有一种想象中的优越感。现在不买车不结婚回家真是个多维打击。
影响他自尊心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他母亲得了肠炎，当地一家好医院的医生不能算是得了肠炎。杨康想不出办法，但有一次小学生谁也不如自己打了个电话。
一天晚上，杨康去一家面馆吃饭。深夜，老板站在酒吧对他说：“你是北京人吗？”
杨康愣住了，问对方怎么知道。老板笑着说：“每个从大城市回来的人都有礼貌。”老板说一个年轻人刚到。他送筷子、面条和咸菜来表示感谢。他来自北京。杨康也是。
原来，他也是北京市的标志。他秘密地作出了回北京的决定。
火车进京时，他收到了北京市旅游局的信息：欢迎来到北京。杨康剪下留言的照片，发给朋友圈：“我回来了。”
转了一圈后，他回到了北京。他不再感到困惑。那些曾经不切实际的想法正在消失。他只是想赚钱。他不后悔掷硬币。
杨康花了两周时间，找到一份工作，到一家孵化网红MCN机构做视频编辑。他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公司。他想当导演，拍出真正的电影和电视作品。现在他意识到知道时事的人是英雄。在加入公司的前一天，他刷了一下朋友圈，看到一位前同事写道：“今年的影视业真的太难了。我们的小奴才没有食物，演员们经常去看综艺节目，因为他们不能接戏。今年冬天过后，明年会更好吗？”这是高以翔的黑白照片。
李娜想做一个小生意——做手工小吃。朋友圈是她的主战场。接到订单后，她就做零食，空着就促销。有时，在一个人完成包装、吸尘、包装和装运后，会连续5到6个小时。
午夜过后，李娜正在做零食，她的丈夫正在客厅看电视。
李娜问丈夫：“你想回北京吗？”她丈夫问她：“你想吗？”李娜问：“你想让我问吗？”丈夫接着问：“你想吗？”李娜看着他的眼睛说：“有时候我想。”她的丈夫接着回答说：“有时候我也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