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台的白光刺得我眼睛发涩。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名字看了很久。
“常用同行人:小安。”
备注是小安。
可我丈夫林森的通讯录里,从来没有什么“小安”。
雨还在下。
从公司到地铁站的五分钟路程,伞面被敲击出沉闷的鼓点。
我收起伞,水珠顺着伞骨滴落在站台边缘。
列车进站的轰鸣由远及近。
我走进车厢,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
手机屏幕还亮着。
那行小字像一根细针,扎在视网膜深处。
“常用同行人”是打车软件的推送。
昨晚林森加班,我用他手机给自己叫车时,无意中点了历史订单。
然后看到了这个。
小安。
这名字太亲切了。
亲切到不像是客户,不像是同事。
不像是任何应该出现在已婚男人打车记录里的陌生人。
我闭上眼睛。
地铁在隧道里疾驰,窗外的黑暗像流动的墨。
两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我和林森站在民政局门口。
他撑着一把很大的黑伞,伞面倾斜,雨水全落在他肩膀上。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里有光。
那时候我们都三十岁了。
在上海打拼的第七年。
我是一家律所的初级合伙人。
他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产品总监。
我们有房,有车,有体面的工作。
还有一纸结婚证。
唯独没有孩子。
医生说我子宫后位,受孕几率比常人低。
林森说没关系。
“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他说这话时,握紧了我的手。
可我知道他在撒谎。
他母亲每次打电话来,最后总要问一句:“怀上了吗?”
他父亲去年去世前,拉着他的手说:“林家就你一个儿子。”
这些压力,他都自己扛着。
从不跟我说。
但我都知道。
因为我也是这样扛过来的。
我父母在老家开了个小超市。
他们攒了一辈子的钱,给我凑了首付。
“闺女,在上海站稳脚跟不容易。”
母亲说这话时,眼睛里有泪。
“你要好好的。”
好好的。
什么叫好好的?
有房有车有工作,还不够好。
还要有户口。
上海的积分落户政策,像一道天堑。
我和林森的分数都不够。
但如果我们结婚,可以把分数合并计算。
去年政策调整时,我的积分刚好够线。
林森还差十几分。
“你先落。”
他把材料推到我面前。
“等你落了,我再慢慢攒。”
那时候我们刚结婚一年。
还在蜜月期。
我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包括那句“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可现在呢?
地铁到站了。
我随着人流走出车厢。
站厅里人来人往。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回家吗?
那个我们共同还贷的房子。
那个装修时我们吵了三个月才定下风格的客厅。
那个他亲手装的智能马桶。
那个我说太贵但他坚持要买的洗碗机。
一切都还在。
但有些东西可能已经变了。
我掏出手机。
打开通讯录。
找到那个备注“小安”的号码。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
最终没有按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需要证据。
更多的证据。
雨已经停了。
路灯把湿漉漉的地面照得发亮。
我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手机震了一下。
是林森发来的微信。
“晚上加班,晚点回。”
“冰箱里有汤,热了喝。”
这是他最近半年的常态。
每周至少三天加班。
周末也常去公司。
我问过他。
他说项目到了关键期。
“再撑半年,等上市就好了。”
我相信过。
但现在我不确定了。
我回到家。
打开灯。
客厅收拾得很干净。
茶几上摆着一盘切好的石榴。
红宝石一样的籽,在灯光下晶莹剔透。
林森知道我喜欢吃石榴。
但嫌剥起来麻烦。
所以他总是提前剥好,装在保鲜盒里。
这盘应该是昨晚剥的。
我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很甜。
甜得发苦。
我走到书房。
打开他的电脑。
密码是我们结婚纪念日。
他一直没改。
桌面很整洁。
工作文件夹,生活照片,常用软件。
我点开微信的PC版。
需要手机扫码登录。
我退了出来。
又点开浏览器。
历史记录清得很干净。
太干净了。
干净得不像一个每天要查无数资料的互联网从业者。
我靠在椅背上。
闭上眼睛。
脑海里反复出现那个名字。
小安。
她是谁?
多大了?
做什么的?
他们怎么认识的?
认识多久了?
到什么程度了?
这些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勒得我喘不过气。
手机又震了。
还是林森。
“汤热了吗?”
“记得喝。”
我盯着屏幕。
打了几个字。
又删掉。
最后回了一个“好”。
厨房里的汤还是温的。
玉米排骨汤。
他昨天熬的。
我盛了一碗。
坐在餐桌前慢慢喝。
汤很鲜。
但我尝不出味道。
脑子里全是那些打车记录。
最近三个月,十七次。
从公司到同一个地址。
一个叫“悦澜湾”的小区。
每次都是晚上九点以后。
停留时间从一小时到三小时不等。
然后从悦澜湾回我们家。
时间通常在午夜前后。
我查过那个小区。
中档住宅,租金不便宜。
离林森公司五公里。
离我们家八公里。
不在他上下班的路径上。
没有任何理由让他频繁出现在那里。
除非那里有他想见的人。
小安。
我把碗放进水槽。
水龙头开得很大。
水声哗哗作响。
掩盖了我急促的呼吸。
不能慌。
我对自己说。
你是律师。
你知道证据的重要性。
你知道情绪解决不了问题。
你需要冷静。
需要计划。
需要一击即中的策略。
我关上水龙头。
擦干手。
回到客厅。
打开电视。
随便选了个综艺节目。
喧闹的笑声填满了房间。
但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十一点半。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林森回来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
领带松开了。
“还没睡?”
他换了拖鞋,走到我身边。
俯身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等你。”
我说。
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惊讶。
“汤喝了吗?”
“喝了。”
“好喝吗?”
“嗯。”
对话简短得像例行公事。
他脱下西装,挂起来。
“我去洗澡。”
“好。”
他进了浴室。
水声响起。
我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电视里还在放综艺。
一群年轻人在做游戏。
笑得前仰后合。
我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只剩下浴室的水声。
淅淅沥沥。
像雨。
我想起两年前那个雨天。
我们领证的那天。
他撑着伞,雨水全落在他肩上。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
他为我遮风挡雨。
我为他掌灯守夜。
可现在呢?
水声停了。
林森穿着睡衣走出来。
头发还湿着。
“怎么把电视关了?”
“吵。”
我简短地说。
他愣了一下。
走过来坐在我旁边。
“今天工作不顺?”
“还行。”
“那怎么了?”
他侧过身看我。
眼睛里有关切。
真实的关切。
如果不是看了那些打车记录,我会以为他真的很在乎我。
“林森。”
我叫他的名字。
“嗯?”
“你最近经常加班?”
“是啊,项目忙。”
“每天都去公司?”
“差不多。”
“周末也去?”
“嗯,有些会只能周末开。”
他回答得很自然。
没有犹豫。
没有躲闪。
如果不是我有证据,我会相信他。
“悦澜湾那边也有会?”
我问。
声音很轻。
轻得像一片羽毛。
但他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虽然只有一瞬间。
但我捕捉到了。
“什么悦澜湾?”
他反问。
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打车记录显示,你最近三个月去了十七次悦澜湾。”
我看着他。
“每次都是晚上九点以后。”
“停留时间超过一小时。”
“最长的一次,三小时。”
“能告诉我,你去那里做什么吗?”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墙上的钟在走。
滴答。
滴答。
滴答。
林森的脸色变了。
从疑惑到惊讶。
从惊讶到慌乱。
从慌乱到强作镇定。
“你查我手机?”
他问。
声音有些干涩。
“昨晚叫车时无意看到的。”
我说。
“所以呢?”
他往后靠了靠,拉开一点距离。
“你怀疑我?”
“我需要一个解释。”
“工作需要。”
“什么工作需要晚上去住宅小区?”
“客户住在那里。”
“什么客户?”
“一个新项目的合作方。”
“名字?”
“商业机密,不方便说。”
“男的女的?”
“这重要吗?”
“重要。”
我盯着他的眼睛。
“如果是女性客户,晚上单独拜访,停留超过一小时,你觉得合适吗?”
“我们只是在谈工作!”
他的声音提高了。
“谈工作需要去家里谈?”
“对方身体不舒服,不方便出门。”
“所以你就去了十七次?”
“项目周期长!”
“每次都是晚上?”
“对方白天要上班!”
“什么班需要上到晚上九点?”
“你管得着吗?!”
他终于爆发了。
从沙发上站起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沈清,你什么意思?”
“审问我?”
“把我当犯人?”
“就因为几个打车记录?”
“我们结婚两年了!”
“两年!”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他的脸涨红了。
眼睛里全是愤怒。
真实的愤怒。
如果是以前,我会心软。
会道歉。
会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但现在不会了。
因为我看到了更多东西。
在他爆发的那一刻。
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
他的睡衣领口松开了。
锁骨下方。
有一个淡淡的红印。
像吻痕。
虽然很浅。
虽然快要消失了。
但我看到了。
我站起来。
走到他面前。
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把他按回沙发。
动作很轻。
但很坚定。
“林森。”
我说。
声音平静得像在法庭上陈述事实。
“我不是在审问你。”
“我是在给你机会。”
“解释的机会。”
“如果你现在说实话,我们还可以谈。”
“如果你继续撒谎——”
我停顿了一下。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愣住了。
仰头看着我。
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破碎。
愤怒。
防御。
还有一丝慌张。
“我……”
他张了张嘴。
又闭上了。
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没有撒谎。”
他说。
但声音已经弱了下去。
“好。”
我点点头。
转身往卧室走。
“你去哪儿?”
他在身后问。
“睡觉。”
“我们还没说完!”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我头也不回。
“晚安。”
卧室门关上的那一刻。
我听到他在外面砸东西。
闷响。
像拳头砸在沙发上。
我没有开灯。
在黑暗里站了很久。
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
直到能看清房间里的轮廓。
我们的床。
我们的衣柜。
我们的结婚照。
照片里的我们笑得那么开心。
仿佛全世界都在脚下。
可现在呢?
我走到窗边。
拉开窗帘。
外面还在下雨。
雨丝被路灯照得发亮。
像无数根银线。
我想起半年前。
我落户上海的那天。
林森请了假,陪我去公安局办手续。
拿到户口本的那一刻,他抱住我。
“恭喜。”
他说。
声音里有高兴。
也有羡慕。
“等你落户时,我也陪你。”
我说。
“好。”
他笑着点头。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积分很快就能攒够。
我们可以一起在这个城市扎根。
但现在呢?
半年过去了。
他的积分还差十分。
十分。
听起来不多。
但在上海,这十分可能就是一辈子的距离。
我问过他。
“要不要想想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人才引进,或者……”
“不用。”
他打断我。
“我能靠自己。”
他说得斩钉截铁。
我当时还很欣赏他这份骨气。
可现在想来。
也许不是骨气。
是别的什么。
手机震了一下。
我拿起来看。
是一条微信。
来自林森。
“对不起。”
“我刚才不该发脾气。”
“我们谈谈。”
我没有回。
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躺到床上。
闭上眼睛。
但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那些画面。
打车记录。
吻痕。
他的辩解。
还有那个名字。
小安。
她到底是谁?
凌晨三点。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了。
林森走进来。
他没有开灯。
摸黑走到床边。
站在那里。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他在看我。
看了很久。
然后他蹲下来。
握住我的手。
手心很湿。
全是汗。
“清清。”
他叫我的小名。
声音很哑。
“我错了。”
他说。
“我不该骗你。”
“悦澜湾……确实不是客户。”
“是谁?”
我问。
眼睛仍然闭着。
“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以前认识的。”
“以前是什么时候?”
“大学。”
“大学同学?”
“不是……”
他停顿了一下。
“是……网友。”
“网友?”
我睁开眼睛。
在黑暗里看着他。
他的轮廓很模糊。
但能看出他在发抖。
“对。”
“我们……很多年前在网上认识的。”
“后来断了联系。”
“半年前……又联系上了。”
“她来上海工作。”
“人生地不熟。”
“我就……帮了帮她。”
“帮到什么程度?”
我问。
声音很冷。
“就是……偶尔一起吃个饭。”
“聊聊天。”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去陪陪她。”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那吻痕呢?”
我问。
他僵住了。
“什么吻痕?”
“你锁骨下面的。”
“那个是……”
他慌乱地摸向自己的脖子。
“是……蚊子咬的。”
“我抓的。”
“现在还有蚊子?”
“家里有。”
“你确定?”
“确定。”
他说。
但声音在抖。
我坐起来。
打开床头灯。
暖黄色的光洒下来。
照亮他的脸。
他看起来很憔悴。
眼睛里有红血丝。
“林森。”
我说。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说实话。”
“否则——”
我停顿了一下。
“我们就离婚。”
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
但像两把锤子。
砸在他心上。
他的脸色瞬间白了。
嘴唇哆嗦着。
想说些什么。
但发不出声音。
“我……”
“我……”
“我和她……”
他闭上眼睛。
“睡过了。”
三个字。
轻得像叹息。
却重得像山崩。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他的急促。
我的平稳。
“几次?”
我问。
“什么?”
“睡过几次?”
“三……三次。”
“什么时候?”
“上个月。”
“具体时间?”
“15号,22号,还有……前天。”
“在哪里?”
“她家。”
“悦澜湾?”
“嗯。”
“采取保护措施了吗?”
他猛地抬头看我。
眼睛里全是震惊。
“你……问这个做什么?”
“回答我。”
“有……有。”
“每次都戴?”
“嗯……”
“你确定?”
“我确定。”
我点点头。
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纸笔。
“写下来。”
“什么?”
“时间,地点,次数,保护措施。”
“写清楚。”
“签字,按手印。”
我把纸笔推到他面前。
他愣愣地看着我。
像看一个陌生人。
“清清……”
“写。”
我说。
声音里没有情绪。
他颤抖着拿起笔。
在纸上写下那些字。
字迹很潦草。
手抖得厉害。
写完后,他签上名字。
我递给他印泥。
他按了手印。
红色的指印。
像血。
我把纸拿过来。
仔细看了一遍。
然后折好,放回抽屉。
“好了。”
我说。
“现在我们来谈谈下一步。”
“下一步……”
他喃喃重复。
“你想离婚吗?”
我问。
他猛地摇头。
“不!”
“我不想!”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他跪下来。
抱住我的腿。
“清清,原谅我。”
“就这一次。”
“我再也不会了。”
“我真
的……”
他哭了。
眼泪掉在我的睡裤上。
温热。
湿润。
但我没有感觉。
“如果你不想离婚。”
我说。
“那我们就签个协议。”
“协议?”
“婚内忠诚协议。”
“主要内容包括:”
“第一,坦白所有婚外情细节。”
“包括但不限于:认识时间、交往过程、发生关系次数及具体时间地点、有无金钱往来、有无情感承诺。”
“第二,立即终止所有非必要联系。”
“删除所有联系方式。”
“如需因工作等原因必须联系,需提前报备,并在我在场的情况下进行。”
“第三,家庭财产重新划分。”
“鉴于你的违约行为,我们婚后共同还贷的房产,你的份额降至30%。”
“其他共同财产,你的份额降至40%。”
“第四,违约责任。”
“如再次发生类似行为,你需净身出户。”
“并赔偿我精神损失费,金额为家庭总资产的50%。”
我一口气说完。
林森已经听呆了。
“这……这太……”
“太什么?”
“太苛刻了……”
“苛刻?”
我笑了。
“林森,是你出轨。”
“是你背叛了婚姻。”
“是你毁了我们之间的信任。”
“现在我给你机会。”
“让你用协议的方式,重新建立规则。”
“你嫌苛刻?”
“那你觉得,什么不苛刻?”
“我装作不知道?”
“继续和你过日子?”
“等你和小安发展出更深的感情?”
“等她怀孕?”
“等你来跟我提离婚?”
“这才叫不苛刻?”
我的声音很平静。
但每个字都像刀子。
扎在他心上。
他低下头。
肩膀垮了下去。
“我签。”
他说。
声音很轻。
“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要告诉我父母。”
“也不要告诉你父母。”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好。”
我点头。
“我同意。”
“还有……”
他抬起头。
眼睛里全是血丝。
“能告诉我……”
“你是怎么发现的吗?”
“除了打车记录。”
我看着他。
看了很久。
“半年前。”
我说。
“你让我先把积分落户的名额用了。”
“你说你不急。”
“你可以慢慢攒。”
“我相信了。”
“但上个月,我无意中看到你的手机。”
“你和你妈的聊天记录。”
“她说,小安也来上海了。”
“让你多照顾照顾她。”
“你说,知道。”
“你放心。”
“我当时没多想。”
“以为小安是你们家什么亲戚。”
“直到昨晚。”
“我看到打车记录。”
“看到那个备注。”
“我才把一切都串起来。”
林森的脸色越来越白。
“所以……”
“所以你早就……”
“不。”
我摇头。
“我早就有怀疑。”
“但没有证据。”
“昨晚,是证据自己跳出来的。”
他闭上眼睛。
深吸一口气。
“我妈……”
“她不知道我们结婚。”
“小安是我妈朋友的女儿。”
“我们……小时候就认识。”
“算是青梅竹马。”
“后来她家搬走了。”
“我们就断了联系。”
“半年前,她来上海。”
“我妈让我照顾她。”
“我就……”
“你就照顾到床上去了?”
我问。
语气很淡。
但他像被抽了一耳光。
“对不起。”
他说。
“我真的……”
“真的什么?”
“真的只是一时糊涂。”
“她刚来上海,很孤单。”
“我……我也很累。”
“工作压力大。”
“家里……家里又一直催孩子的事。”
“我觉得……喘不过气。”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很轻松。”
“不用想房贷。”
“不用想工作。”
“不用想孩子。”
“不用想……未来。”
他说着说着,又哭了。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清清,我知道这很混蛋。”
“但我真的……”
“真的只是想要一点……喘息的空间。”
我看着他。
这个我结婚两年的男人。
这个曾经说要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
现在跪在我面前。
哭得像孩子。
说他累。
说他需要喘息的空间。
那我呢?
我就不累吗?
我在律所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
回家还要做饭,收拾,打理这个家。
我还要承受不能怀孕的压力。
承受他父母的期待。
承受我自己的愧疚。
我找谁要喘息的空间?
找小安吗?
但我没有说出口。
因为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
“站起来。”
我说。
他愣了一下。
慢慢站起来。
坐在床边。
“协议明天我会拟好。”
“你看完签字。”
“好。”
“现在,去客房睡。”
“我们暂时分房。”
“好。”
“还有。”
我看着他的眼睛。
“明天开始。”
“你的所有行程,提前报备。”
“手机定位打开。”
“社交账号密码给我。”
“能做到吗?”
他点头。
“能。”
“好。”
我关掉床头灯。
“晚安。”
“清清……”
“还有事?”
“你……还爱我吗?”
他问。
声音很轻。
轻得像怕听到答案。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爱是什么?
是信任。
是忠诚。
是责任。
是承诺。
他打破了这一切。
那还有爱吗?
也许还有。
但已经不一样了。
“睡吧。”
我说。
然后翻过身。
背对着他。
他坐了很久。
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起身出去了。
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睁开眼睛。
看着黑暗。
眼泪终于掉下来。
无声地。
汹涌地。
原来我还会哭。
我以为我已经麻木了。
原来没有。
心还是会疼。
像被钝刀子割。
一下。
又一下。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
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
我起床,洗漱。
镜子里的人眼睛很肿。
我用冷水敷了很久。
才勉强能看。
走出卧室。
林森已经起来了。
在厨房做早餐。
煎蛋的香味飘出来。
“早。”
他说。
声音小心翼翼。
“早。”
我走进客厅。
茶几上放着一份文件。
是我昨晚说的协议。
他已经打印出来了。
“我……我拟了个初稿。”
他说。
“你看看。”
我拿起来看。
条款很详细。
甚至比我说的更严苛。
他把房产份额主动降到20%。
把其他财产份额降到30%。
还加了一条:如果离婚,他放弃孩子抚养权。
虽然我们没有孩子。
但这一条,像一根刺。
扎在我心里。
“孩子那条,删掉。”
我说。
他愣了一下。
“为什么?”
“我们没有孩子。”
“以后可能会有……”
“不会有。”
我打断他。
“我的身体情况,你很清楚。”
“就算有,也是小概率事件。”
“不需要提前规定。”
他看着我。
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过。
“清清……”
“别说了。”
我把文件放回茶几。
“我今天会重新拟一份。”
“更公平的。”
“好。”
他点头。
早餐做好了。
煎蛋,培根,吐司。
还有牛奶。
我们坐在餐桌两边。
安静地吃。
谁也没有说话。
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
很轻。
很脆。
像我们之间最后的那点温情。
“今天什么安排?”
我问。
“上午去公司。”
“下午……有个会。”
“在哪里?”
“公司。”
“几点结束?”
“六点前。”
“好。”
我点头。
“六点半,我要看到你到家。”
“好。”
他顿了顿。
“你……今天做什么?”
“上班。”
“然后呢?”
“然后回家。”
“没有别的安排?”
“没有。”
我看着他。
“怎么,希望我有?”
“不……不是。”
他低下头。
继续吃早餐。
吃完后,他收拾碗筷。
我去换衣服。
出门前,他叫住我。
“清清。”
“嗯?”
“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说。
眼睛里有恳求。
“给我一次机会。”
“就一次。”
我没有回答。
拉开门。
走了出去。
电梯里很安静。
镜面映出我的脸。
苍白。
疲惫。
但眼神很坚定。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是在惩罚他。
我是在救我们自己。
救这段婚姻。
如果还有救的话。
到律所的时候,助理小陈已经在了。
“沈律师早。”
“早。”
“上午十点有个客户会议。”
“下午两点有个庭审。”
“晚上……”
“晚上我有事。”
我说。
“所有安排推到明天。”
“好的。”
小陈看了看我的脸色。
“沈律师,你没事吧?”
“没事。”
“眼睛有点肿。”
“没睡好。”
我简短地说。
走进办公室。
关上门。
坐在椅子上。
深吸一口气。
然后打开电脑。
开始拟协议。
婚内忠诚协议。
我写过很多次。
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给自己写。
条款一条条列出来。
财产划分。
行为规范。
违约责任。
每一条都很清晰。
每一条都很冷静。
但打字的指尖在抖。
心也在抖。
原来我还是会疼。
十点。
客户来了。
我调整好表情。
微笑着迎接。
“张总,请坐。”
会议很顺利。
客户很满意。
签完合同后,他笑着说:“沈律师还是这么专业。”
“谢谢。”
“对了,听说你先生也在互联网行业?”
“是的。”
“最近行业不景气啊。”
“是啊。”
“让他多保重身体。”
“好,谢谢。”
送走客户。
我回到办公室。
关上门。
靠在门板上。
深呼吸。
深呼吸。
不能垮。
我对自己说。
还有很多事要做。
下午的庭审很顺利。
对方律师准备不足。
我们赢了。
走出法院的时候,天色还早。
我站在台阶上。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自己的悲欢。
自己的挣扎。
我不是唯一一个。
这样想,会不会好受一点?
手机震了。
是林森。
“我下班了。”
“现在回家。”
“需要买什么吗?”
“不用。”
我回。
“直接回家。”
“好。”
他发来一个定位。
显示在公司附近。
正在移动。
方向是家的方向。
我盯着那个小圆点。
看了很久。
然后关掉屏幕。
打车回家。
路上堵车。
到小区门口时,已经六点四十了。
林森站在楼下。
手里提着菜。
“你回来了。”
他说。
“嗯。”
“我买了鱼。”
“晚上做你爱吃的清蒸鲈鱼。”
“好。”
我们一起上楼。
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镜面映出我们的身影。
并排站着。
但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像两个陌生人。
到家后,他进厨房做饭。
我坐在客厅里。
打开电视。
新闻在播。
主持人字正腔圆。
说的是全球经济形势。
说的是民生百态。
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吃饭了。”
林森端着菜出来。
两菜一汤。
清蒸鲈鱼,蒜蓉西兰花,番茄蛋汤。
很家常。
很普通。
但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吃饭了。
“尝尝鱼。”
他给我夹了一块。
“谢谢。”
我吃了一口。
很鲜。
很嫩。
“好吃吗?”
“嗯。”
“那就好。”
他笑了。
笑容有些勉强。
我们安静地吃饭。
谁也没有说话。
但气氛比昨天缓和了一些。
吃完饭,他收拾碗筷。
我去洗澡。
出来时,他坐在客厅沙发上。
手里拿着那份协议。
“我看完了。”
他说。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很公平。”
“那就签字吧。”
我把笔递给他。
他接过笔。
在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
字迹很工整。
很用力。
像要把名字刻进纸里。
签完后,他按手印。
红色的指印。
按在名字旁边。
像一枚印章。
盖定了这段关系的新规则。
“好了。”
我把协议收起来。
锁进书房的保险柜。
“从今天开始。”
“我们重新开始。”
“好。”
他点头。
眼睛里有光。
希望的光。
“我会做到的。”
“清清,你相信我。”
“我只看行动。”
我说。
“不看承诺。”
“好。”
他站起来。
走到我面前。
想抱我。
但手伸到一半,停住了。
“可以吗?”
他问。
声音很轻。
我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他。
他等了等。
慢慢收回手。
“对不起。”
“我太急了。”
“慢慢来。”
我说。
“我们都需要时间。”
“好。”
他点头。
“慢慢来。”
那天晚上,我们还是分房睡。
但睡前,他给我热了杯牛奶。
放在床头。
“晚安。”
他说。
“晚安。”
我回。
牛奶很暖。
喝下去,胃里很舒服。
我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
这一次,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没有做梦。
一夜无梦。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
林森每天按时回家。
行程提前报备。
手机定位开着。
社交账号密码给了我。
我偶尔会查。
但没有发现异常。
他确实在遵守协议。
周末,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一起逛超市。
一起做饭。
像普通夫妻一样。
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我们之间多了一层透明玻璃。
看得见彼此。
但触不到真心。
一个月后。
他母亲打来电话。
“小森啊,小安最近怎么样?”
“工作还顺利吗?”
“你们常见面吗?”
林森开了免提。
我在旁边听着。
“妈,我和小安不常见面。”
他说。
声音很平静。
“她工作忙,我也忙。”
“哎呀,再忙也要多联系啊。”
“她一个女孩子在上海,多不容易。”
“你多照顾照顾她。”
“知道了。”
“对了,清清在旁边吗?”
“在。”
“让我跟她说两句。”
林森把手机递给我。
“阿姨。”
我叫了一声。
“清清啊,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小森没欺负你吧?”
“没有。”
“那就好。”
“你们俩要好好的。”
“早点要个孩子。”
“我和你爸都等着抱孙子呢。”
“好。”
我简短地应着。
“对了,小安那孩子,你也多照顾照顾。”
“她性格好,又懂事。”
“你们一定能处得来。”
“好。”
“那就这样,挂了。”
电话挂断。
林森看着我。
“对不起。”
他说。
“我妈她……”
“她不知道。”
我打断他。
“我知道。”
“但以后,请你明确告诉她。”
“我们和小安,不会再有来往。”
“好。”
他点头。
“我会的。”
又过了一个月。
我的生日到了。
林森请了假。
说要给我过生日。
“想去哪里?”
他问。
“在家吧。”
我说。
“简单点。”
“好。”
他做了很多菜。
还订了蛋糕。
蜡烛插上去的时候,他关了灯。
“许愿吧。”
他说。
我闭上眼睛。
许了什么愿?
希望婚姻能继续?
希望他能真正悔改?
希望我们能回到从前?
我不知道。
也许什么愿都没有许。
只是闭着眼睛。
等时间过去。
“吹蜡烛。”
他说。
我吹灭蜡烛。
灯重新亮起来。
他拿出一个盒子。
“生日礼物。”
我打开。
是一条项链。
吊坠是玉的。
雕成莲花的形状。
“喜欢吗?”
他问。
“很贵吧?”
“还好。”
“以后别买这么贵的。”
“给你买,不贵。”
他说。
眼睛里有温柔。
真实的温柔。
我戴上项链。
玉坠贴在胸口。
凉凉的。
“谢谢。”
我说。
“不客气。”
他笑了。
“清清,生日快乐。”
“希望以后的每一年。”
“我都能陪你过生日。”
我没有说话。
只是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分房。
他抱着我。
很轻。
很小心。
像抱一件易碎的瓷器。
“清清。”
他在我耳边说。
“我会用一辈子来补偿你。”
“用一辈子来对你好。”
我没有回答。
只是闭上眼睛。
眼泪从眼角滑下来。
落进枕头里。
无声无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
秋天来了。
上海的秋天很短。
转眼就到了冬天。
林森的积分终于攒够了。
我们去公安局办落户手续。
排队的人很多。
等了很久。
轮到我们的时候,工作人员看了看材料。
“结婚证带了吗?”
“带了。”
林森递过去。
“户口本?”
“带了。”
“身份证?”
“都带了。”
工作人员核对了一遍。
然后开始录入信息。
“好了。”
他说。
“一个月后来拿户口本。”
“谢谢。”
我们走出公安局。
外面在下雪。
很小的雪。
落在头发上,很快就化了。
“终于办好了。”
林森说。
声音里有感慨。
“是啊。”
我说。
“等了这么久。”
“谢谢你,清清。”
他看着我。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落不了户。”
“是你给了我机会。”
“也给了我们机会。”
我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远处的雪。
纷纷扬扬。
像时间。
悄无声息地落下。
覆盖一切。
又融化一切。
那天晚上,我们去了外滩。
江风很冷。
但人很多。
灯光璀璨。
照亮了整个夜空。
“清清。”
林森握着我的手。
“我们重新开始吧。”
“真正的重新开始。”
“把过去都忘掉。”
“从今天起,只有我们。”
“没有别人。”
我转头看他。
他的眼睛里有光。
有期待。
有恳求。
还有爱。
也许还有爱。
“好。”
我说。
声音很轻。
但很坚定。
他笑了。
笑得像个孩子。
然后抱住我。
很用力。
“我爱你。”
他在我耳边说。
“清清,我爱你。”
我没有说话。
只是回抱了他。
雪还在下。
落在我们身上。
落在黄浦江上。
落在整个城市上。
像一场洗礼。
洗去尘埃。
洗去伤痕。
洗去所有不堪的过去。
也许。
也许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那天之后,我们的生活真的变了。
林森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
每天准时回家。
周末陪我逛街,看电影,去公园。
他学会了做更多的菜。
记住了我所有的喜好。
甚至开始看育儿书。
“虽然现在没有。”
他说。
“但万一有了呢?”
“我要提前学习。”
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
心里有暖流流过。
也许。
也许他真的在改变。
三个月后。
一个周六的下午。
我们在家看电影。
手机震了。
林森看了一眼。
脸色变了。
“怎么了?”
我问。
“是……小安。”
他说。
声音有些干涩。
“她发短信。”
“说什么?”
“她说……她要离开上海了。”
“想见我最后一面。”
“跟我告别。”
我看着他。
“你想去吗?”
他摇头。
“不想。”
“但……”
“但什么?”
“但我觉得,应该去。”
他说。
“当面说清楚。”
“彻底了断。”
我看着他。
看了很久。
“去吧。”
我说。
“我陪你一起。”
他愣住了。
“你……陪我?”
“嗯。”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我说。
“需要我们一起面对。”
他眼睛红了。
“好。”
我们约在咖啡馆。
小安已经到了。
坐在靠窗的位置。
看到我们一起来,她愣了一下。
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林森哥。”
她叫了一声。
声音很轻。
“沈律师。”
她看向我。
点点头。
“坐吧。”
林森说。
我们坐下来。
服务员过来点单。
“一杯美式。”
林森说。
“一杯拿铁。”
我说。
“我……柠檬水就好。”
小安说。
点完单,气氛有些尴尬。
“你要离开上海了?”
林森先开口。
“嗯。”
小安点头。
“觉得……不太适合这里。”
“打算回老家?”
“对。”
“什么时候走?”
“明天。”
“这么急?”
“嗯。”
她笑了笑。
笑容有些勉强。
“林森哥,对不起。”
她说。
“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也……也给沈律师添麻烦了。”
我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她。
她很年轻。
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长得清秀。
眼睛很大。
但眼神很疲惫。
“是我对不起你们。”
林森说。
“是我没处理好。”
“不。”
小安摇头。
“是我不好。”
“我知道你有家庭。”
“但我还是……”
她停顿了一下。
“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以为……我以为我们可以像小时候一样。”
“但不一样了。”
“你结婚了。”
“你有沈律师了。”
“我不该打扰你们的。”
她说得很慢。
很认真。
像在背诵一篇课文。
一篇早就准备好的课文。
“小安。”
林森说。
“以后……好好生活。”
“找个真正爱你的人。”
“嗯。”
她点头。
眼泪掉下来。
“林森哥,你一定要幸福。”
“和沈律师一起。”
“好好过日子。”
“我会的。”
林森说。
声音很坚定。
服务员端来饮料。
我们安静地喝着。
谁也没有再说话。
喝完饮料,小安站起来。
“我该走了。”
她说。
“明天一早的火车。”
“我送你。”
林森说。
“不用了。”
小安摇头。
“我自己可以。”
她看着我。
“沈律师,对不起。”
“也谢谢你。”
“谢我什么?”
我问。
“谢谢你……还愿意给他机会。”
她说。
“也谢谢你们……今天来见我。”
“让我能好好告别。”
我没有说话。
只是点了点头。
小安走了。
背影很单薄。
消失在街角。
“走吧。”
林森说。
“嗯。”
我们走出咖啡馆。
外面阳光很好。
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结束了。”
林森说。
声音里有释然。
“嗯。”
我说。
“结束了。”
那天晚上,林森抱着我。
抱得很紧。
“清清。”
他说。
“这次真的结束了。”
“我知道。”
“以后,只有我们。”
“好。”
我回抱他。
闭上眼睛。
心里有什么东西,终于放下了。
也许。
也许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又过了一年。
我们的婚姻进入了第三年。
生活很平静。
很安稳。
林森升职了。
加了薪。
我的律所也扩大了规模。
我们都更忙了。
但不管多忙,他都会准时回家。
都会给我报备行程。
都会记得纪念
日,生日,所有重要的日子。
他做得很好。
好到无可挑剔。
但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当初的那种心动。
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动。
现在的我们,更像合作伙伴。
默契。
但少了激情。
也许这就是婚姻的真相。
从爱情变成亲情。
从激情变成责任。
从烈火变成温火。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稳定。
至少安心。
至少,他不会背叛我。
这就够了。
我以为一切都会这样继续下去。
平静。
安稳。
直到那一天。
一个普通的周二。
我下班回家。
林森还没回来。
冰箱上贴着便条:
“晚上加班,晚点回。”
“冰箱里有汤,热了喝。”
熟悉的字迹。
熟悉的内容。
我笑了笑。
把便条撕下来,收好。
然后去热汤。
汤是玉米排骨汤。
他昨天熬的。
很香。
我盛了一碗。
坐在餐桌前慢慢喝。
手机震了。
是一条短信。
陌生号码。
内容很短:
“沈律师,我是小安。”
“我怀孕了。”
“孩子是林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