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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落户上海时,她把积分名额给了竹马。半年后想给丈夫办积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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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5-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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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瞬,我正将最后一口面汤喝完。屏幕上跳出的是“上海居住证积分办理系统”的通知邮件。“您的积分申请材料已审核通过,总积分:122分。”我放下碗,指尖在冰凉的手机边缘摩挲了一下。这碗面是周...

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瞬,我正将最后一口面汤喝完。屏幕上跳出的是“上海居住证积分办理系统”的通知邮件。“您的积分申请材料已审核通过,总积分:122分。”我放下碗,指尖在冰凉的手机边缘摩挲了一下。这碗面是周屿下班路上买的,牛肉汤底,撒了香菜和葱花。他说天冷,吃点热的。面放在保温袋里带回来,打开时还微微烫手。我点开邮件详情。目光落在“随迁人员”那一栏。空着。厨房传来水声,周屿在洗锅。水流冲刷不锈钢内壁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抬头,透过客厅与厨房之间的玻璃移门,能看见他微微弓着的背影。深蓝色的家居服,肩胛骨随着洗刷的动作轻轻耸动。他洗得很仔细,里外都打了泡沫。这个习惯是我们结婚第二年养成的。那时候我们刚搬进这个六十平米的老公房,厨房小得转不开身。我说以后碗我来洗,他说不行,你手容易过敏。争执的结果是订下规矩:做饭的不洗碗,洗碗的不做饭。他做饭手艺一般,所以大多数时候,他洗碗。水声停了。他拧干抹布,开始擦灶台。一下,又一下,动作慢而稳。我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手机屏幕。手指下滑,回到邮件最上方。发件时间:今天下午三点四十七分。现在是晚上八点二十一分。这四个多小时里,周屿下班,买了面,坐地铁回家,开门,换鞋,把面从保温袋里拿出来,摆好筷子,叫我吃饭。我们面对面坐在那张小小的折叠餐桌两边,他问我今天工作怎么样,我说还好,有个合同要改。他说明天要降温,记得加衣服。我说你也是。谁也没提积分的事。我关掉邮件,锁屏。黑色屏幕映出我模糊的脸。三十四岁,眼角有细纹,头发在脑后随便扎了个低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颊边。看起来有点疲惫。“洗好了。”周屿从厨房出来,用毛巾擦着手。他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看了眼我的手机:“有工作?”“没有。”我把手机反扣在桌上,“系统通知,积分审核过了。”他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毛巾垂在身侧,水滴在地板上,洇开一小块深色。“过了啊。”他说,声音没什么起伏,“那挺好。”“嗯。”“多少分?”“122。”“够了。”他点点头,转身往阳台走,“我去收衣服。”阳台的推拉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夜晚的风灌进来,带着初冬的凉意。我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衣服晾在升降晾衣架上,他踮起脚,一件一件取下来。我的衬衫,他的T恤,混在一起的袜子,还有床单。他收得很仔细,每件都抖开,叠好,抱在怀里。怀里那堆衣服越垒越高,遮住了他的下巴。我突然想起半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晚上,风比现在冷些。我们坐在同一张桌子前,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积分系统的填报页面。那时候我的积分是115分。差5分。周屿坐在我旁边,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学历加分、社保年限、职称……都算上了,还是不够。”“差一点。”我说。“一点也是差。”他转头看我,“要不,等明年?你社保再多交一年,就能加3分。”我看着屏幕上那个红色的“115”,没说话。“或者……”他犹豫了一下,“问问你爸妈那边,有没有什么能加分的?”“他们退休了,帮不上。”房间里安静了几秒。然后他说:“林深呢?”我抬眼。周屿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温和。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试探,只有陈述:“林深不是去年刚拿了高级工程师职称吗?那个能加不少分吧。你们……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他要是愿意把名额挂靠过来,你积分就够了。”我盯着他。他也看着我,没有移开视线。“你是说,用他的积分名额,给我办落户?”我问。“只是挂靠。”周屿说,“手续办完就撤。对他没什么损失,对你……你能早点落下来。”“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他?”我问,“你为什么不提你自己?”周屿沉默了一下。然后他笑了,笑容有点苦:“我?我学历不够,职称也没有,社保……我换工作那段时间断过,就算不断,也加不了几分。”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现实就是这样,我的条件不够。林深够。而且他是你朋友,信得过。”他的手很暖。我的手指冰凉。“你确定?”我问。“确定。”他说,“早点落下来,早点安心。以后孩子上学、买房贷款……都需要户口。我们等不起了。”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轻。像一片羽毛,落下来,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我们等不起了。结婚七年,备孕五年。医院跑过无数次,中药喝到反胃,针灸扎得后背青紫。每次月经推迟,都怀着一点渺茫的希望,然后看着试纸上清晰的一条杠,沉默着扔掉。医生说,原因不明。可能是压力,可能是体质,也可能就是运气不好。周屿从不抱怨。每次从医院回来,他都搂着我的肩膀,说没关系,慢慢来。但我知道,他妈妈每次打电话来,最后总会问:“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消息?”他总说:“妈,你别急。”怎么能不急。我们都三十四了。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有了孩子,这个家会不会不一样。会不会多些笑声,少些沉默。会不会在漫长的夜晚,有个小小的身体挤在我们中间,软软的,暖暖的,让那些说不出口的疲惫和失望,都有个安放的地方。但那些都是“如果”。现实是,我们仍然只有彼此。在这个六十平米的老公房里,每天重复着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的循环。像两台精密运转的机器,齿轮咬合,分秒不差,却听不见心跳的声音。所以当周屿提出用林深的积分名额时,我没有反对。不是没想到别的可能。只是累了。累到不想再去争辩“这样合不合适”“别人会怎么想”“以后会不会有问题”。累到觉得,只要能快点把这件事解决,怎么样都好。于是我说:“好。”周屿握紧我的手:“我去跟他说?”“我自己说。”他点点头,松开手,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光标在“随迁人员”那一栏闪烁。“那……填林深的信息?”“嗯。”他开始打字。键盘敲击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一下,一下,像倒计时。我起身去了阳台。夜风吹在脸上,很冷。楼下路灯昏黄,偶尔有车驶过,轮胎压过路面,发出湿漉漉的声响。我抬头看天,看不见星星,只有厚厚的云层,低低地压着。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我拿出来看,是林深发来的微信。“听周屿说了。需要我做什么,随时说。”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回复:“谢谢。”他很快回过来:“跟我还客气什么。早点办下来,你也安心。”我没再回。因为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林深是我的高中同学,用现在的话说,是“竹马”。我们住同一个家属院,从小学到高中都在一个班。他成绩好,尤其是理科,高考考上了上海交大,学计算机。我读法律,学校差一些,但也在上海。大学四年,我们经常见面。有时候是他来我们学校找我,有时候是我去找他。一起吃食堂,逛校园,聊些无关紧要的事。他谈恋爱,我会帮他出主意;我失恋,他会陪我喝酒。关系很近,但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那种“好朋友”该有的距离。毕业后,他进了大厂,一路升到技术总监。我进了律所,从助理做起,现在是个不上不下的执业律师。我们依然在上海,偶尔约饭,聊工作,聊生活,聊家里催婚的压力。他谈过几段恋爱,都没成。我认识了周屿,谈了两年,结了婚。婚礼上,林深是嘉宾。他穿着西装,站在台下,笑着鼓掌。敬酒时,他举杯对我说:“一定要幸福。”我说:“你也是。”他说:“我尽量。”后来他真找了个女朋友,叫小安,比他小六岁,是做设计的。见过一次,很活泼的女孩,眼睛亮亮的,看林深的时候,眼神里全是崇拜。我和周屿请他们吃过饭。席间小安话很多,讲她工作室的趣事,讲她和林深怎么认识的。林深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偶尔给她夹菜,嘴角带着笑。那顿饭吃得还算愉快。临走时,小安拉着我的手说:“姐姐,以后常聚呀。”我说好。但后来再也没聚过。上海市纳税落户undefined生活太忙了,时间像不够用的硬币,投进去,换来的不过是地铁上的一个座位,加班后的一碗泡面,和深夜躺在床上时,那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所以当周屿提议用林深的积分名额时,我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小安会怎么想?但很快我就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了。因为周屿说:“只是挂靠,手续办完就撤。不会影响他们。”我相信了。或者说,我选择相信。因为不相信,就要面对更多问题。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去面对了。手续办得很快。材料递交上去后,我和林深又见了一面。在政务中心附近的咖啡馆,他穿着衬衫和西装裤,像是刚从公司过来。“材料都齐了?”他问。“齐了。”我把文件袋推过去,“你看看。”他接过去,没打开,直接放在旁边:“你看过就行,我信你。”“还是看看吧。”我说,“毕竟要用你的信息。”他这才打开,抽出几页纸,快速浏览。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我注意到他眼角也有细纹了,鬓角有一两根白发。我们都老了。“没问题。”他合上文件,“什么时候提交?”“明天。”“好。”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周屿……没说什么吧?”“说什么?”“就是……”他斟酌着用词,“用我的名额,他会不会……”“不会。”我打断他,“是他提议的。”林深愣了一下。然后他点点头:“那就好。”气氛有点尴尬。我搅拌着杯里的拿铁,奶泡慢慢消散。咖啡馆里放着柔和的爵士乐,周围坐着几对情侣,低声说着话,偶尔传来轻笑。“小安知道吗?”我问。“知道。”林深说,“我跟她说了。她说能帮上忙就好。”“谢谢她。”“不用。”他笑了笑,“她挺喜欢你的,说你人好。”我不知道该接什么,只好也笑了笑。那天我们没聊太久。他把文件还给我,说如果有需要补充的,随时联系。我送他到地铁站,他进站前回头说:“落户了告诉我一声,请你吃饭庆祝。”我说好。然后他消失在闸机后面。我站在站厅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盯着手机,或者望着前方某个虚无的点。没有人注意到我,就像我也没有注意到他们。我们都是这座城市的过客,努力想留下来,却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现在,我终于要成为“局内人”了。代价是,欠林深一个人情。一个不小的人情。手续办得很顺利。一个月后,我拿到了落户批复。又过了一个月,户口本到手。薄薄的一个小本子,翻开,第一页是我的名字,第二页是空白。周屿拿着户口本看了很久。“终于。”他说,声音有点哑。“嗯。”“要不要庆祝一下?”他问,“出去吃顿好的?”“好。”我们去了家平时舍不得去的日料店。点了刺身、寿司、烤鱼,还要了一小壶清酒。周屿给我倒酒,说:“恭喜。”我说:“谢谢。”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那顿饭吃得很安静。我们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工作上的琐事,邻居的八卦,最近上映的电影。谁也没提林深,没提积分,没提那个空白的第二页。好像那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但我知道,它发生了。而且正在改变一些东西。比如,周屿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点什么。不是怀疑,也不是不满,而是一种……小心翼翼。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既珍惜,又怕摔了。比如,我发现自己开始回避和林深的联系。他发微信,我会过很久才回。他约吃饭,我会找借口推掉。不是不想见,而是不知道见面该说什么。谢谢?太轻。给钱?太俗。那就只能沉默。而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落户后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我依然是每天上班、下班、加班。周屿也是。我们依然睡在同一张床上,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依然会在周末一起去超市,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慢慢走。依然会在晚上各自刷手机,偶尔分享看到的有趣视频。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就像房间里多了一盏没开的灯,你知道它在那里,却永远不会去按开关。因为不知道按下去之后,亮起的是光,还是别的东西。这种微妙的平衡,维持了半年。直到今天。直到这封邮件。直到我看见“随迁人员”那一栏,空空如也。周屿抱着叠好的衣服从阳台回来。他把衣服放在沙发上,开始分拣。我的归一堆,他的归一堆,床单单独放。“明天我早班。”他说,“七点就要出门。”“嗯。”“你明天……”“我正常。”我说。他点点头,继续分衣服。动作很慢,很仔细,好像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我看着他。看着他的侧脸,他的手指,他微微皱起的眉头。然后我说:“周屿。”他抬头。“你的积分,”我问,“什么时候办?”空气凝固了。窗外的风声,远处车辆的鸣笛声,甚至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隔着三米的距离,对视着。周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的积分,”他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声音很轻,“不急。”“为什么?”“因为……”他移开视线,看向沙发上的衣服,“我的条件不够,你知道的。学历、职称、社保……都差得远。”“差多少?”“差……”他顿了顿,“二十多分吧。”“二十多分。”我重复,“所以呢?”“所以需要时间。”他说,“等我考个证,或者……再等几年,社保年限够了,也许就能凑够。”“也许?”我问,“也许是什么时候?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他不说话了。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沙发上的衣服堆在我们之间,像一道柔软的屏障。“周屿,”我说,“半年前,我们用林深的名额,给我办了落户。你说,只是挂靠,办完就撤。现在办完了,我的户口落下来了。那么接下来呢?接下来该办你的了,对吗?”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对。”他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办?”我问。“我……”“材料准备了吗?”我打断他,“积分自测做了吗?需要补哪些条件,有规划吗?”他沉默。答案很明显:没有。什么都没有。这半年来,他一次都没提过积分的事。好像那件事已经结束了,解决了,可以翻篇了。但我知道,没有结束。因为我的户口本第二页还空着。因为他的居住证积分还差二十多分。因为我们当初说好的,是“我们”要落户,不是我一个人。“周屿,”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自己都觉得陌生,“你在等什么?”他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有一些红血丝,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这半年,他瘦了些,脸颊的线条更明显了。“我在等……”他开口,声音沙哑,“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什么时机?”“等……等我们条件好一点。等我的工作稳定一点。等……等我们有孩子。”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但我听见了。每一个字,都像针,扎进耳朵里。“孩子?”我问,“等有了孩子,再办你的积分?”“那样会容易些。”他说,“有孩子,可以加分。而且……而且那时候,我们才算真正安定下来,不是吗?”我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我说:“周屿,你知不知道,落户之后,孩子才能随迁。你积分不够,落不了户,孩子就算生了,也落不到我的户口上。他只能跟着你,办居住证,积分入学。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不能在上海参加高考,意味着他初中可能就要回老家,意味着我们可能又要分开——”“我知道!”他突然提高声音。然后顿住。胸口起伏,呼吸有些急促。房间里又安静下来。过了几秒,他低下头,声音重新低下去:“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苏晚,有些事……不是你想办就能办的。我的条件就在那里,差就是差。我能怎么办?去造假?去借钱买证?还是去求人?”“所以你就什么都不做?”我问,“就这么等着?等奇迹发生?等天上掉下来二十分?”“那你要我怎么办!”他猛地抬头,眼睛里有了泪光,“我每天都在想这件事!我想得睡不着觉!但现实就是现实!我就是一个普通本科生,在一个普通公司做普通工作,没有职称,没有专利,没有那些能加分的玩意儿!我就是不够格!不够格留在上海!不够格给你和孩子一个未来!这难道是我的错吗?!”他吼出来了。声音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撞在墙上,又弹回来。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颤抖的嘴唇,紧握的拳头。然后我说:“所以,半年前,你提议用林深的名额,给我办落户。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我’。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办不下来。所以你让我先办。办下来之后,你就安心了。因为至少,我们之间有一个人留下来了。对吗?”他不说话。但沉默就是答案。“那你有没有想过,”我问,“我一个人留下来,有什么意义?”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眼泪终于掉下来,顺着脸颊滑落。他没擦,任由它流。“有意义……”他哽咽着说,“至少……至少你留下来了。以后……以后就算我走了,你还能在上海。你还能……还能过得好一点。”“走?”我问,“走去哪?”“回老家。”他说,“或者……去别的城市。找个房价低的,压力小的……”“一个人?”我问。他看着我,眼泪不停地流。“苏晚,”他说,“我这半年……每天都在想这件事。我想,也许我们……我们不该这么勉强。上海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我们拼了这么多年,还是拼不过。我累了……我真的累了。”他蹲下来,双手捂住脸。肩膀在颤抖。我站在原地,低头看着他。这个和我结婚七年的男人,此刻蜷缩在地上,像一只受伤的动物。那么脆弱,那么无助。而我心里,没有心疼,只有一片冰凉。原来是这样。原来这半年来,他沉默,他小心翼翼,他回避所有关于未来的话题,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因为他早就做好了打算。他打算放弃。放弃在上海,放弃我们的计划,甚至……放弃我。“周屿,”我说,“你站起来。”他没动。“站起来。”我又说了一遍,声音很冷。他慢慢抬起头,眼眶通红。然后扶着沙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我。”我说。他看着我。“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一字一句地问,“是你真实的想法吗?你觉得上海太难了,你拼不动了,所以你想走。想回老家,或者去别的城市。一个人去。对吗?”他嘴唇颤抖,说不出话。“回答我。”我说。“……对。”他终于挤出一个字。“好。”我点点头,“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这件事,你计划多久了?是从半年前,你提议用林深的名额时,就开始计划了吗?”他闭上眼睛。眼泪又流下来。“……是。”这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得让我几乎站不稳。我扶住餐桌,指尖抠进木头边缘。粗糙的触感,带来一点真实的痛感。原来如此。原来半年前,他提议用林深的名额,不是因为“现实条件如此”,不是因为“对我们最好”,而是因为他早就想好了退路。他让我先落户,是为了安心——他自己的安心。他不用担心我以后怎么办,因为我已经有户口了。他可以放心地离开。一个人离开。“周屿,”我说,“你真了不起。”他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我。“用半年的时间,布这么一个局。”我笑了一下,笑容肯定很难看,“让我欠林深一个人情,让我以为你在为‘我们’努力,让我每天还在想,怎么帮你凑积分,怎么规划未来……结果你早就想好了要撤。你把我当什么?傻子吗?”“不是……”他摇头,“不是这样的……苏晚,你听我说……”“我不想听。”我打断他,“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这半年,你有没有哪怕一天,想过要留下来?想过要和我一起,继续拼下去?”他不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没有。一天都没有。“好。”我又点点头,“我明白了。”我松开餐桌,站直身体。腿有点软,但还能撑住。“周屿,”我说,“我们离婚吧。”他猛地睁大眼睛。“什么?”“我说,离婚。”我重复,声音平静得可怕,“既然你已经想好了要走,既然你觉得这段婚姻、这个家,已经不值得你继续努力了,那我们没必要再绑在一起。你回你的老家,我留在上海。各过各的,对谁都好。”“不……”他摇头,冲过来想抓我的手,“苏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要离婚……我只是……我只是太累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躲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累不是借口。”我说,“这世界上谁不累?我累不累?林深累不累?那些每天挤地铁、加班到深夜、为了攒积分拼命考证的人,他们累不累?但累就能放弃吗?累就能把别人当傻子耍吗?”“我没有耍你……”他声音颤抖,“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怕你失望……怕你生气……”“所以你就瞒着我?”我问,“瞒我半年?看着我每天为未来规划,为积分发愁,你就在旁边看着,一句话不说?周屿,你这不叫怕我失望,你这叫自私。彻头彻尾的自私。”他愣住。然后,一点点垂下头。“是……”他低声说,“我是自私……我承认。但这半年,我每天都在煎熬。我想告诉你,但又不敢。我怕你瞧不起我,怕你觉得我没用……我怕失去你……”“你已经失去了。”我说。他猛地抬头。“从你决定瞒着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失去我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婚姻是什么?是两个人一起面对问题,一起解决问题。不是一个人偷偷做决定,然后把另一个人蒙在鼓里。周屿,你不仅自私,你还懦弱。你连跟我坦诚沟通的勇气都没有,你凭什么说爱我?凭什么说想和我过一辈子?”他脸色惨白。像被抽干了所有血色。“苏晚……”他喃喃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没用。”我说,“现在说对不起,除了让你自己好受一点,没有任何意义。”我转身,往卧室走。“今晚我睡沙发。”我说,“明天我会找律师拟离婚协议。房子是租的,没什么好分的。存款一人一半。至于别的……也没什么别的了。”“苏晚!”他在身后喊。我没回头。走进卧室,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眼泪终于流下来。无声地,汹涌地。原来心真的会痛。不是那种尖锐的痛,而是一种钝痛。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胸口,喘不过气,也喊不出来。只能任由它碾过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血肉。门外传来压抑的哭声。周屿在哭。但我已经不在乎了。或者说,我在乎不动了。这七年的婚姻,五年的备孕,半年的隐瞒……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而我,是这个笑话里,最可笑的那个人。我以为我们在同一条船上,一起划桨,一起对抗风浪。结果他早就准备好了救生衣,随时可以跳船。留下我一个人,在茫茫大海上。真讽刺。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哭声停了。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他在收拾东西。然后是开门声,关门声。他走了。我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手机震动。是林深。我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然后接起来。“喂。”“苏晚?”他的声音有些迟疑,“你……没事吧?”“没事。”我说,“怎么了?”“周屿……周屿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我……我很抱歉。”“你有什么好抱歉的。”我扯了扯嘴角,“又不是你的错。”“但这件事……毕竟是因为我。”他顿了顿,“如果半年前,我没有答应把名额给你用,也许就不会……”“也许就不会什么?”我问,“也许他就不会暴露他的真实想法?也许我们还能继续装恩爱夫妻?林深,这件事跟你没关系。问题早就存在了,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浮出水面而已。”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你现在在哪?”他问。“在家。”“一个人?”“嗯。”“需要我过来吗?”“不用。”我说,“我想一个人待着。”“……好。”他说,“那……有事随时打给我。”“嗯。”挂了电话。我把手机扔到一边,抱住膝盖。夜已经很深了。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高楼的零星灯火,像坠落的星星。我突然想起七年前,我和周屿刚认识的时候。那是在朋友的聚会上。他坐在角落,不怎么说话,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朋友介绍说,他是程序员,性格内向,但人很好。后来他主动要了我的微信。我们开始聊天。聊工作,聊电影,聊对未来的憧憬。他说他想在上海安家,想有个小小的房子,养只猫,周末一起做饭。我说我也想。那时候觉得,未来是明亮的,充满希望的。结婚那天,他握着我的手说:“苏晚,我会努力给你一个家。”我说:“我们一起努力。”然后我们一起努力了七年。努力攒钱,努力加班,努力在这个城市扎根。每次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互相打气:“再坚持一下,总会好的。”可是现在,他不想坚持了。他说他累了。累了,所以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我。我闭上眼睛。眼泪又流下来,湿了脸颊。这一次,我没有擦。第二天早上,我照常起床,洗漱,换衣服。镜子里的人眼睛红肿,脸色苍白。我用冷水敷了一会儿,又化了淡妆,勉强盖住憔悴。出门前,我看了眼客厅。沙发上的被子叠好了,放在一边。餐桌收拾干净了,昨晚的面碗洗了,倒扣在沥水架上。地板也拖过了,泛着淡淡的水光。周屿回来过。又走了。我没多想,拎包出门。地铁上人很多,我被挤在角落里,闻着周围人身上混杂的香水、汗水和早餐的味道。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相似的疲惫和麻木,盯着手机,或者闭目养神。这就是上海。一座永远在流动的城市。有人来,有人走。有人留下,有人离开。而我,刚刚被宣判,要一个人留下来了。到律所时,还没到九点。办公室里只有几个早到的同事,低声聊着天。我走到自己的工位,开电脑,泡咖啡,打开待办事项列表。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我知道,不一样了。上午开了两个会,审了三份合同,接了五个电话。忙碌让我暂时忘记了昨晚的事,但每当空闲下来,那种钝痛就会重新涌上来。像潮水,一波一波,永不停止。中午,我没去食堂,点了外卖。在茶水间加热时,遇到了同事小陈。“苏姐,脸色不太好啊。”她说,“生病了?”“没,昨晚没睡好。”我说。“注意休息啊。”她凑过来,压低声音,“对了,你听说了吗?楼下那家律所,有个合伙人离婚了,分走一半财产,啧啧。”我手一抖,热水溅出来,烫到了手指。“没事吧?”小陈赶紧递纸巾。“没事。”我接过纸巾,擦掉手上的水,“谢谢。”“你小心点。”她说,“对了,你和你老公……还好吧?”我抬头看她。小陈眼神闪烁,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随口一问……前几天看到你老公在楼下咖啡厅,和一个女的在一起,聊得挺投机的样子。我还以为……”“以为什么?”我问。“以为……”她干笑两声,“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我没说话,把加热好的饭拿出来,盖上盖子。“苏姐,你别多想啊。”小陈赶紧说,“我就是嘴快,瞎说的。”“没事。”我说,“我先回去了。”端着饭回到工位,我却一口都吃不下。周屿和别的女人在咖啡厅?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或者说,这半年来,我究竟错过了多少细节?我拿起手机,想给周屿打电话。但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打过去说什么?质问他?还是听他解释?无论哪种,都只会让我更难受。我放下手机,打开饭盒,强迫自己吃了几口。米饭在嘴里嚼着,像沙子一样,难以下咽。下午,我请了假。理由是身体不舒服。主任没多问,批了。我收拾东西离开律所,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初冬的阳光很淡,照在身上没什么温度。风吹过来,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不知不觉,走到了政务中心。半年前,我就是在这里,递交了落户材料。那时候周屿陪我来的,他等在门口,说:“别紧张,肯定能过。”我说:“嗯。”然后我进去了,他留在外面。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他的表情,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不是紧张,也不是期待,而是一种……释然。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可以松口气了。而我,竟然完全没有察觉。我真傻。我在政务中心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情侣手牵手来办结婚证,有夫妻抱着孩子来办户口,有老人来咨询养老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悲欢。而我,刚刚成了其中一个悲伤的故事主角。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周屿。我盯着屏幕,没接。铃声一遍遍响,固执地不肯停。最后,我接了。“喂。”“苏晚,”他的声音很急,“你在哪?”“外面。”“具体位置?”“政务中心。”那边顿了一下:“你去那里干什么?”“不干什么。”我说,“就是想来看看。”“你……你别做傻事。”他说,“我马上过来。”“不用。”我说,“我不会做傻事。不值得。”“苏晚……”“周屿,”我打断他,“我问你一件事。”“……你说。”“你是不是有别人了?”电话那边死一般寂静。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挂了,他才开口:“谁跟你说的?”“所以是真的?”我问。“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语速很快,“她只是……只是一个朋友。我们聊得来,但什么都没有……”“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半年前……”他声音低下去,“就是……就是你办落户那段时间。我压力很大,不知道跟谁说……她……她听我倾诉,安慰我……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发誓……”“她是谁?”“……同事。”“叫什么?”“苏晚,这重要吗?”“重要。”我说,“我想知道我输给了谁。”“你没有输!”他提高声音,“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你!我只是一时糊涂……我太累了,需要有人听我说说话……但我爱的只有你,苏晚,只有你……”“爱?”我笑了一下,“周屿,你的爱真廉价。一边说爱我,一边跟别的女人倾诉;一边说要和我过一辈子,一边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你的爱,就是谎言和背叛吗?”“不是……”他哽咽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们重新开始,我努力办积分,我们好好过日子……”“太晚了。”我说。“不晚!只要你不放弃,就永远不晚!”他急切地说,“苏晚,我们结婚七年了,这七年的感情,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我知道我错了,我改,我真的改……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闭上眼睛。眼泪又流下来。“周屿,”我说,“有些错,是不能犯的。有些伤害,是无法弥补的。你瞒着我计划离开,你找undefined别的女人倾诉,你让我以为我们在为同一个未来努力……这些事,每一件,都把我们之间的信任撕碎了。而信任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可以的……”他哭着说,“我们可以慢慢拼……给我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不想等了。”我说,“我累了。这七年,我一直在等。等我们条件变好,等我们攒够钱,等我们有了孩子……我等了太久,等不起了。现在,我不想再等了。”“苏晚……”“离婚协议我会尽快拟好。”我说,“如果你不同意协议离婚,我们就走诉讼。房子是租的,存款一人一半,没有孩子,没有共同财产,应该很快就能判下来。”“我不要钱……”他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可我不想要你了。”我说。这句话,我说得很轻。但我知道,他听见了。因为电话那边,传来他崩溃的哭声。像野兽受伤后的哀嚎,绝望,无助,痛苦。但我心里,只有一片麻木。原来心死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不痛,不痒,只是空。像被挖走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周屿,”我说,“再见。”然后挂了电话。拉黑了他的号码。删掉了他的微信。做完这一切,我坐在台阶上,看着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这座城市,依然车水马龙,繁华喧嚣。而我,成了其中一个孤独的影子。但没关系。孤独总比欺骗好。一个人总比和一个不爱你的人绑在一起好。至少,从今天起,我不用再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未来了。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转身,走进夜色里。第一步,有点踉跄。第二步,稳了一些。第三步,第四步……渐渐走成了直线。我知道,这条路会很难。一个人在上海,没有家人,没有依靠,只剩下一本刚拿到的户口本,和一份勉强糊口的工作。但再难,也比困在一段虚假的婚姻里好。比每天提心吊胆,不知道枕边人什么时候会离开好。比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好。所以,我会走下去。一步一步,走下去。走到哪里,算哪里。但至少,这一次,是我自己选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林深。我接起来。“喂。”“苏晚,”他说,“我在政务中心附近,你还在吗?”“在。”“等我一下,我过来找你。”“不用……”“我已经到了。”他说。我抬头,看见他从马路对面跑过来。穿着深灰色的大衣,围巾被风吹得扬起。他穿过车流,跑到我面前,微微喘着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问。“猜的。”他说,“你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坐着。”我愣了一下。我自己都忘了这个习惯。高中时,每次考试考砸了,或者和父母吵架了,我就会跑到学校附近的公园里,坐在长椅上发呆。林深总能找到我,然后陪我坐着,什么也不说。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谢谢。”我说。“不用。”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担忧,“你……还好吗?”“还好。”我说,“就是有点累。”“吃饭了吗?”“没。”“走吧,”他说,“我请你吃饭。附近有家面馆,还不错。”我点点头。我们并肩走在街上。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缩短,再拉长。谁也没说话,但气氛并不尴尬。面馆很小,只有五六张桌子。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看见林深,笑着打招呼:“林先生,又来啦?今天带朋友?”“嗯。”林深说,“两碗牛肉面,一碗不要香菜。”“好嘞。”我们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窗外是狭窄的街道,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我问。“高中时一起吃饭,你每次都把香菜挑出来。”他说,“我记得。”我笑了笑,没说话。面很快上来了。热气腾腾的,牛肉切得很厚,汤头浓郁。我拿起筷子,慢慢吃着。“周屿的事,”林深开口,“你打算怎么办?”“离婚。”我说,“已经决定了。”“需要我帮忙吗?”“不用。”我摇摇头,“没什么复杂的,应该很快就能办完。”他点点头,也低头吃面。吃到一半,他问:“以后……有什么打算?”“不知道。”我说,“先把手头的案子做完,然后……可能换个工作吧。现在这个律所,待得有点腻了。”“想换什么样的?”“不知道。”我放下筷子,“其实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真的适合做律师。每天面对合同、纠纷、利益冲突……有点累了。”“那你想做什么?”“不知道。”我重复,“活了三十四年,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想要什么,不知道能做什么,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有点模糊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也许,这是个重新开始的机会。”“重新开始?”我苦笑,“怎么重新开始?从头再来?我已经三十四了,没有时间,也没有勇气了。”“三十四怎么了?”他看着我的眼睛,“我今年三十六,上个月刚辞职,打算自己创业。”我愣住。“辞职?为什么?你不是做得好好的吗?”“是做得不错。”他说,“但做得不错,不代表做得开心。每天开会、写代码、改需求……像一台机器。我想做点自己的事,哪怕失败,至少试过了。”“小安……支持你吗?”他顿了一下。然后说:“我和小安,三个月前分手了。”我又愣住了。“为什么?”“性格不合吧。”他笑了笑,笑容有点淡,“她想要安稳的生活,想要我继续在大厂待着,拿高薪,买大房子。但我……我有点腻了。我想试试别的可能。谈不拢,就分了。”“抱歉……”“没什么好抱歉的。”他说,“和平分手,现在还是朋友。”我点点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表面光鲜的背后,可能都是一地鸡毛。“所以你看,”林深说,“三十几岁重新开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能辞职创业,你换个工作,又算什么?”我看着他。他的眼神很认真,没有安慰,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平实的鼓励。像很多年前,我考试失利时,他对我说:“一次没考好而已,下次努力。”那时候觉得天大的事,现在回头看,也不过如此。那么现在的事,再过几年回头看,是不是也会觉得,不过如此?“谢谢。”我说。“不用。”他笑了笑,“快吃吧,面要凉了。”吃完面,他送我回家。到楼下时,我说:“就送到这儿吧,我自己上去。”“好。”他点头,“有事随时打给我。”“嗯。”我转身走进楼道。“苏晚。”他在身后叫住我。我回头。夜色里,他站在路灯下,身影被光拉得很长。“不管怎么样,”他说,“你不是一个人。”我看着他,鼻子有点酸。“谢谢。”我又说了一遍。然后转身上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片漆黑。我摸着扶手,一步一步往上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孤独而清晰。但这一次,我没有觉得害怕。因为我知道,楼外有光。楼外有人。我不是一个人。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我开灯,换鞋,把包扔在沙发上。然后走到窗前,往下看。林深还站在路灯下,仰头看着这栋楼。看见我出现在窗口,他挥了挥手。我也挥了挥手。然后他转身,慢慢走远了。我拉上窗帘,在沙发上坐下。环顾这个小小的家。每一件家具,每一处布置,都是我和周屿一起选的。沙发是结婚第二年买的,餐桌是搬进来时添置的,墙上的挂画是我们去旅游时带回来的纪念品。七年时间,这个房子充满了我们的回忆。但现在,回忆都变成了刺。刺得人遍体鳞伤。我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先从卧室开始。把周屿的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一件件叠好,放进纸箱。他的衬衫,他的T恤,他的袜子……每一件都那么熟悉,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出哪件是他的,哪件是我的。但现在,要分开了。衣柜空了一半。然后是书房。他的书,他的游戏机,他的电脑配件……全部装箱。客厅。他的水杯,他的拖鞋,他喜欢的靠垫……厨房。他专用的碗筷,他买的调料,他囤的泡面……一点一点,把这个家里属于他的痕迹,全部清除。像清除一场长达七年的梦。梦醒了,就该收拾残局。收拾到凌晨三点,终于差不多了。客厅里堆了五个大纸箱,里面装满了周屿的东西。我坐在纸箱中间,看着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家,心里空落落的。但至少,干净了。没有欺骗,没有隐瞒,没有那些让人窒息的东西。只是空。空,可以填满。但脏,洗不干净。我洗了个澡,躺到床上。床很大,一个人睡,显得格外空旷。我蜷缩在一边,闭上眼睛。睡不着。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这七年的点点滴滴。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求婚,婚礼,蜜月,搬家,吵架,和好,备孕,失望,期待,再失望……一幕一幕,清晰如昨。但主角,已经面目全非。原来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能把相爱变成相怨,把信任变成猜忌,把未来变成过去。而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然后接受。接受这就是人生。接受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好结局。接受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然后,继续往前走。哪怕前路漆黑,哪怕步履蹒跚。因为停下来,只会被黑暗吞噬。而往前走,至少还有可能,遇见光。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很远。第二天,我请了搬家公司,把周屿的东西送到他公司楼下。他打电话来,声音沙哑:“苏晚,你……”“你的东西都在楼下了。”我说,“你自己处理吧。钥匙我放在物业了,你随时可以来拿。至于离婚协议,我拟好了发你邮箱,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了。”“我们……我们非要这样吗?”他问。“非要这样。”我说,“周屿,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不是道歉就能挽回的。”“我知道我错了……”他哽咽,“我真的知道……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不用补偿。”我说,“我们两清了。你让我落户,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你背叛我,我们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不是这样的……”“就是这样。”我打断他,“周屿,到此为止吧。再纠缠下去,只会让我们都更难堪。”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挂了。然后他说:“好。”声音很轻,很疲惫。“协议我看完会签。”他说,“房子……你继续住吧,我搬出去。”“不用。”我说,“我会重新找房子。这里……太多回忆了,我不想住了。”“……好。”“那……再见。”“苏晚,”他在挂断前最后说,“对不起。”我没回应,直接挂了电话。对不起。这三个字,太轻了。轻到承载不了七年的感情,半年的欺骗,和一颗碎了的心。所以,算了吧。放下电话,我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窗外的阳光。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天空湛蓝。是个重新开始的好日子。我打开手机,开始看租房信息。一个全新的开始。从找一个全新的家开始。从一个人,重新活一次开始。虽然不知道前路如何。但至少,这一次,是我自己选的。这就够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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